半个多月前,项临川告诉他,她因为状态不好,出国旅游了。
他知道好友的意思,在外人看来,他们之间没有任何问题,分开太可惜,如果可以挽回,还是重新在一起。
可他对自己没有任何信心。他的安全感,没有人能满足。
*
三月份的天乍暖还寒。
这段日子一直下雨,天色阴沉沉的,空气里都是潮湿的味道,今天却出了太阳,气温二十二,最是宜人。
钟铭下班的时候天还亮着,温暖的空气让人愉悦,他突然想去吃披萨。
项栖棠很喜欢披萨。她吃披萨只吃中间部分,边边都拿去喂了乌龟。
“让龟龟改善一下伙食。”她边喂边给自己浪费食物的行为找借口。
久违的酸涩感卷土重来,他仰起头看着澄净的天空,不让眼泪在路人面前丢人现眼。
他已经很久没有好好吃过东西了,同事都说他瘦了很多,怕他饿死,每天都投喂不同的零食,希望他看上什么,能多吃几口。前几天偶遇进修回来的主任,更是以为他得了什么重病,非要拉着去做套全身体检,他只能撒谎说在减肥,被老头骂了一顿。
慢悠悠走到以前最常吃的披萨店,食物的香气绵延不绝地进入鼻腔,钟铭突然一阵反胃。
已经一个月了,钟铭,你还是如此应激吗?他苦笑,转身要走,忽然瞥见一抹魂牵梦绕的身影,脚步定在了原地。
心跳骤然加速,他浑身冷汗,呼吸急促,胸腔痛得像要炸开。理智告诉他应该赶紧走,可思念谋杀了理智。
他是个胆小鬼,一点一点转过视线,在即将见到她时又迅速别开眼,躲到了她看不见的角落。
才敢正眼偷看。
她瘦了很多,站在前台和工作人员说着什么,时不时冲身边的男人翻个白眼。
男人宠溺地摸她的头发,又被她毫不留情拍开。
项栖棠的朋友他大多见过,眼前这个男人他却不认识,是新欢吗?
分开才多久,就已经有新欢了吗?
他好吗?她爱他吗?
钟铭不敢再想下去,胃又痉挛起来。他强撑着若无其事地离开,魂不守舍地回了家。
翻遍外卖,毫无胃口。
天色暗下来,又到了最难熬的时间。孤独,思念,空虚,痛苦,迷茫……太多负面情绪扑面而来,他躺在沙发上无声落泪。
他想起有一次去爬山,路上偶遇一家三口,孩子很熊,项栖棠听他一路叽叽喳喳听得直皱眉,压低声音对他说:“我们以后有了孩子一定好好教,可别教成这么没素质的小孩。”
嘴上说着讨厌人家,在孩子不小心滑倒跌下台阶时,还是很紧张地拉了一把,把自己也带了下去,摔得拉伤了韧带,只能呼叫救援。
她疼得攥着他的手忍眼泪,他心疼地抚过湿润的眼睛,她就眨巴眨巴眼,哼唧着哭了出来,边哭边骂,骂天骂地骂小孩,骂来骂去也没什么新意,连恶毒都算不上。
他就背着她回家了。
回忆有多美好,现实就有多残忍。钟铭知道一直沉浸在过去非常错误,可走出来太痛,他没有办法。
胃部又一阵翻涌,他知道不能再拖下去,为了不加剧胃病,只能出门买些食物。
走过酒水区时,他突然很想一醉解千愁。胃病什么的,明天再说吧。
他买了很多酒,听说混着喝醉得更快,干脆什么都买了一点,回家慢慢喝。
果然很快就喝醉了。
他神志不清地躺在沙发上,环顾没有项栖棠的家。这怎么能叫家呢?这叫房子!叫□□寄存处!
酒精放大了情绪,他嫌光线太亮,扭头扑在枕头上痛哭,哭得脑子有点缺氧时,不知怎么想起家里还有几件她没来得及拿走的衣服,又摇摇晃晃地站起来,走到衣柜旁,费了半天劲打开门,又找了半天,摸出只剩下洗涤剂气息的黑色毛衣。
很努力地嗅,可是已经完全闻不到她的味道。
他把毛衣抱在怀里,跌坐在地,一言不发地流泪。
很想她。
想见她。
他快要受不了了。
时间不是解药,是毒药,穿肠毒药。
“棠棠……”他喃喃,忽然撑着衣柜爬起来,脚步踉跄地出了门——或许还带着点神智,记得拿上了手机和钥匙。
醉鬼钟铭靠好心的邻里帮助下了楼,站在小区门口吹带了些凉意的风,他觉得很舒服,开心地解锁手机,要打车去项栖棠和他的大大的家。
可是怎么都无法输入地址,他只能醉醺醺地拽住和他擦身而过的陌生人,拜托他:“你好!能帮我打车吗?”
陌生人像看神经病一样嫌恶地看了他一眼,骂道:“有病吧!”挥开了他的手。
醉鬼钟铭很伤心,蹲在路边摆弄手机,可是头晕眼花,还是不能输入地址。
“钟铭医生?”一个温柔的女声喊他,钟铭酡红着脸抬起头,女孩子的脸有三只眼睛,两个鼻子,他吓了一跳,就听她说:“你大晚上怎么在这里?喝酒了?”
钟铭的眼泪又流了下来:“你能帮我打车吗?”
女孩问:“你想去哪儿?”
“去找棠棠。”
“棠棠住哪儿?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棠棠呢?”
钟铭擦了擦眼睛,委屈道:“弄丢了……我要去找她……”
女孩怔了怔,又问他:“你要去哪里找她?我陪你去。大晚上你一个人太危险了。”
钟铭流利地报出地址,女孩先是吃了一惊,将信将疑地叫了车,陪他去找项栖棠。她也不知道这样对不对,但是做对门好几年,她很少在钟铭脸上看到发自内心的笑容,只有和项栖棠在一起的时候,他们两个笑得好像世界只为他们而存在。
怎么就分了呢?
“谢谢。”到达目的地,钟铭酒醒了一些,但不多,女孩扶着他下车,看着他摇摇晃晃地走进想都不敢想的高档小区,顺利通过人脸识别,越走越远,最终消失在转角。
才惊奇又不太放心地离开。
棠棠她……是这么有钱的人家啊……
“棠棠……”他喃喃着醉话,靠闭着眼也能回家的肌肉记忆,顺利站在了家门口。
手里还抱着那件黑色毛衣。
他紧张起来,心砰砰直跳,咽了口口水,小心翼翼地按响了门铃。
他现在已经不住这里了,不能按密码,棠棠会生气的。
他等了好久,可是没有人来开门。
他不死心,又按了一下。
还是没有人。
棠棠不在家吗?
头好痛,胃也好痛……钟铭力气耗尽,扶着墙滑下去,坐在地上心生绝望。
她不要他了……不对,是他先放弃了她的,都是他不好……
怎么办……棠棠生气了,棠棠不要他了……
可他还爱她呢……
钟铭再次坠入深不见底的黑洞,泪水开闸般淌落,抽泣着不知道该怎么办。
忽然耳边一声轻响,钟铭迟缓地抬起头,门后出现了他日思夜想的一张脸。
是棠棠。
眼泪流得更为汹涌,他看着她,怯怯地张了张口:“你别不要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