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岑川想不通,广胜更想不通,他之前几乎以为革命都要成功了呢,结果却被张老头这样不咸不淡的打发了,
“而且咱们豆腐做的这么好吃,又卖的好,怎么不比他的豆腐好了?”
对啊,怎么不比他的好了?为什么就被这样的看不上眼?
张老头这种笃定的态度,简直不可思议,这谜一样的自信,到底是来自何方?
陆岑川想起广胜三番两次提起张家的手艺源于祖传,那么有没有可能,是张家祖传的手艺其实还是有些可取之处的?有过风光的时候,所以才能让张老头这样的迷信自己又瞧不起别人?
可就算祖传的手艺本身再怎么好,张老头的手艺不过就是那样了。
再说了,被人比的饭都快吃不上啦,还不足以让他从只有自家最好的梦里清醒吗?
死抱着那点子念想不知道能干嘛。
但他这样不配合剧情,广胜以后是要去给他当女婿的,总不能真的把他挤兑到无路可退。陆岑川便暗搓搓的怂恿广胜,
“广胜哥,你能从张姑娘那儿打听打听,他家这豆腐本来应该有什么过人之处吗?”
本来应该,广胜跟着陆岑川不但学会了做豆腐,戳人伤疤的本事也略有提高。此时听这几个字,就觉得自己很没有学到位,重复了下重点,
“过人之处?”
“就是,做的方法啊,点的卤啊,用的水啊,有没有什么特别的,和平常豆腐不一样的。”
“我觉得你做这个,就和平常的很不一样啊。”
“但张老头的想法是,我们这个不一样不好,只有他的最好。”
广胜听了这话简直无言以对,陆岑川看他表情就知道他也是不能理解,继续撺掇到,
“所以咱们改变一下方向,按照他的思路走,不是嫌咱们做的不好么?那仿照他的做法,做出更好的不就成了么。”
“……能行吗?”
“能打听出不同的地方就能行。”
“那,那我试试!”
这方面要是能有突破那就再好不过。陆岑川想了想,又交待到,
“我觉得,是点卤的问题,你主要问问这个,就算张姑娘不知道或是不敢说,你旁敲侧击的,问他家平日做豆腐都买些什么东西,用些什么工具,咱们也能推测一下。”
“诶!”
下午广胜果然打听回来,跟陆岑川讲,
“苗苗说张叔点卤的时候从来不让她们母女看,恐怕就是这里面有问题。”
“还有那个点的卤水,你不是教我用盐卤和石膏吗?苗苗说他家从来不买这些东西的,都是张叔去老虎山上自己采的,配好了拿下来,一回用挺长时间,只有极偶尔的用盐卤,但用盐卤的时候张叔都会吊着脸生气好几天。”
陆岑川:“……”嚯,竟然还真有玄妙呢!
不过点豆腐的东西就那么几样,一听说不是用盐卤也不是用石膏,还得上山去采,一用好长时间,陆岑川就明白了几分,好笑的跟着广胜压低声音问,
“是点的草汁吗?”
广胜大惊,
“你怎么知道!?”说着不可思议的把手里的草拿给陆岑川看,
“苗苗偷偷从家里拿给我的,不敢多拿,怕她爹发现。我一看这不就是山上的老黄菜么,也没听说谁家用这个做豆腐啊。”广胜又有点懊恼的说,
“苗苗只知道要煮这个东西,还是小时候跟着张叔上山无意间看见的,但具体怎么用,怎么才能用那么多回,苗苗就不知道了。”
陆岑川拍拍他肩叫他不用着急,
“张姑娘不会用,我会呀~”
广胜闻言眼睛都要瞪出来了,不可思议的看着陆岑川,陆岑川只站起身舒展了下四肢,拍拍他肩膀干活去了。
陆岑川虽然不知道这个老黄菜是怎么煮汁的,但她知道酸浆点豆腐是怎么回事呀。
怪不得张家做的豆腐是那样的,酸浆点豆腐算是十分麻烦的做豆腐的方法了,先要做一道豆腐沥出汁水,等汁水酸化,才能再拿来当做卤水点用。
而自然环境下,这种酸浆很难保证稳定的质量,用的过早过晚都会让做出的豆腐有问题,或者一个不慎浆水发浑,就是被杂菌污染不能再用了。除此以外,煮浆点卤亦要谨慎,豆腐软硬全凭手艺人自己的经验和操作,看来张老头是只把方子和工序死记下来了,却完全没有领悟其中法门。
原来这就是张老头引以为傲的祖传手艺。
那么现在只要弄出酸浆来,便能分分钟让张老头心服口服。
不是陆岑川夸口,她当年追求纯天然绿色无污染的满足自己挑剔的嘴和胃的时候,张老头的黄菜还没熬成汁儿呢!
不过眼下谁管张老头那些。
马上就是阿越的生日,陆岑川按照杨二嫂给的单子,细细的列了计划,挨个逐条的认真准备了。如今只差去城里买上些新鲜的猪肉排骨,凑齐她拟好的菜单,到明天做一桌好菜出来,与阿越庆祝。
这回她可是打听过了,什么时候有上好的花肉排骨,多少价钱,到谁家去买。杨桥自告奋勇和她同去,说是为了以防她脑子一热又犯个傻,不过陆岑川只觉得他是想提前知道明天能吃到什么菜色而已。
俩人带着阿越溜达着往城里走,反正就是去买个肉,除非卖完了叫他们扑个空,不然能有什么着急的呢?
一路上天南海北的胡侃,从脚下一颗不起眼的小野菜,讨论到千万里外只闻其名的冰湖鲤。陆岑川说的谨慎,杨桥没真见过,却能聊得热火朝天毫不冷场,这大抵就真的是志同道合了。
顺利的买了排骨和五花肉,当然没忘了叫店家搭上不要钱的筒子骨。还挑了两块卖相上佳的带皮腿肉,杨桥在一旁打趣说要叫村人见了她专门买没膘的瘦肉,又是一条真是好傻的证明。陆岑川当没听见,俩人又在城里逛了一圈,路边有个像是山里的猎户,摆了一筐山楂还有没剥壳的毛栗子在卖,旁边还堆着几根山药。
陆岑川看了一眼,问杨桥这些东西好弄么。
“去山上找总是能找到,不过要多就没有了,毕竟不是特意种的。”
听她这么问,杨桥就知道这是想买,主动去问了价钱,觉得还算合适,就朝她点头。俩人把那猎户的东西几乎包了圆儿,猎户也是个直脾气,看他们买的爽快,多收了两文钱就把剩下的东西连同装山楂的筐子都给了他们,收好钱扭头就走,比这两个买东西的还利落。
杨桥把这些山货装好,拿出几个山楂,随便用水囊里的水冲了一下就扔进嘴里,登时酸得挤眉弄眼,
“好酸!!这玩意儿你买来准备怎么吃?”
陆岑川也挑了两个用水洗了,不过比杨桥仔细得多,还用布巾擦干水分,才递给阿越叫他磨牙。
红彤彤的山楂圆润饱满,阿越短短的小爪子刚刚能握住一个,他虽然还没长牙,平时陆岑川递给他的吃食好歹也会试一试啃上一会儿,这回却转着手看了一圈,扭头就给压在了陆岑川嘴边。
陆岑川被抵住了还没扯起的坏笑,也不推据,张嘴就刁进嘴里咬着吃了,顿时酸得倒牙,却还是要撑着吊杨桥的胃口,
“明天吃了你不就知道?”
回到家还有些准备工作要做。
定做的平底锅已经拿回来了,形状与陆岑川描述无二,觉得很满意,趁着手上有连膘的肉皮,在火上烧热使劲儿擦了几遍开锅。
山楂拣出了十几个放在外面晾着,剩下的去核,加糖加水煮到软烂。不像做葡萄酱那样小心,而是可劲儿往糊糊的方向翻搅,直到汤汁开始变得浓稠,再加上冰糖,熬成粘稠的果泥,才出锅装好。
五花肉洗净择毛,中间一刀切成两块,看着有点少,但陆岑川打从那个吃不完的冬瓜就不愿意留剩菜,这花肉买的不多,是打算明天一顿吃完的。焯过水捞出来,再下锅炒糖色均匀裹上,放香叶桂皮,葱结姜块翻炒,加盐酱调味,添水煮开。
拿了几张豆腐皮,切条打结,豆干香菇切块,放进锅里同煮,略略翻过,泡着入味儿。
带皮腿肉剃了肉皮,去毛焯水,热水滚过两次,刮净油脂,切条下香料开水闷煮,小火慢炖,倒进碗中晾凉。
做完这些,陆岑川又想了一遍明天的流程,觉得其他的东西都没有这样费工夫了,可以等起床再忙活。给阿越洗白白了抱上床,见他还抱着自己的手不撒开,就凑过去用鼻尖顶了顶他一脑袋的小黄毛,另一只手沿着他脊背轻轻抚了两下,
“晚安宝贝儿,明天要精精神神的呀~”
“……呀。”
天光微亮陆岑川就醒了,打理好自己见阿越还在睡,又看了看天色,知道自己这是起早了。但早就早了,摸出杨二嫂那张单子又看了一遍,叠好揣回怀里,开始忙活。
前一天就在卤汁里泡着的花肉豆皮,上火又煮了一回,把肉炖得烂烂的,力求达到入口即化的效果,端下来放在一旁。筒子骨用凉水泡过,换过水放葱姜大火煮开,撇去浮沫,拎到小炉子上用小火慢慢熬煮。排骨洗净沥干水分,加料酒与糖,用葱姜盐酱抓匀,拌入豆豉蒜蓉,放在一旁腌渍。再煮上两个玉米,把山药洗了,刮皮切块,上锅去蒸。
做完这些见阿越醒来,就先洗漱吃早饭,又拿出准备好的新衣裳给他穿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