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好了,土豆饼!”
我竖起食指,严肃地对着蹲坐在房东奶奶脚边的姜黄色柴犬说道。
“不可以拆家,不可以随地便便,好好吃饭,听奶奶的话!”
土豆饼甩甩身后蜷成团的毛茸茸尾巴,歪着脑袋看了看我的手,凑上来舔了两口。
我倒也没真的指望它能听懂,揉了两把它的耳朵,站起身来对上房东奶奶含笑注视的目光。
“那接下来几天土豆饼就拜托您了。”
“嗯嗯,一路顺风啊,小熏。”
寒假时间不长,本来也只是回去过个年,马上就要回来,就不折腾着带土豆饼回去了。暂时将柴犬托付给房东奶奶照顾一阵子,也跟黑尾和研磨打过招呼,他们有空就会过来带着土豆饼出去遛弯。
房东太太牵着绳子站在门口目送,我冲她摇摇手,最后看了一眼土豆饼,扯着阿若的袖子走出了公寓,赶往车站。
……
眼前一片漆黑,我眨眨眼睛,发现自己又走在那条乡间的小路上。
抬头望望,头顶星群璀璨,月辉晕白,不见一丝云雾,整片天空水洗一般澄澈。
我应该是走了很久的路,有些喘,刘海汗湿了贴在额头上。
身后的人一言不发,只是默默被我牵着走。我们交握在一起的手心也黏黏糊糊,有些不舒服,但谁也没想着撒手。
又走了一段,穿过一片昏暗无光的树林,月光重新披洒到身上时,我看清了不远处车站的站牌。
我惊喜地回头,对着那个在银白光线下展露出面貌的人迫不及待地展示自己的发现。
“阿若,你看!我找到了!”
浑身一震,意识先一步清醒,随后我才缓缓睁开眼。
平稳行驶的车厢内温暖舒适,大半的乘客都昏昏欲睡,我挪动脖子,发现自己倒在了阿若的肩窝里。
冬天衣服穿得厚实,阿若今天里面穿的是一件带帽子的卫衣,正好充当我的枕头,怪不得睡得这么踏实,都做起了梦。
偷瞄一眼阿若的侧脸,少年端正地靠在自己座位的椅背上,没来得及剪的额发有些长了,深青色的发尾打了个弧垂下来,正好扫在眼睫上。
他闭着眼,看不出是睡着了还是在闭目养神。
我眯着眼打了个哈欠,重新把头枕回他的肩上。
睡着之前我向他抱怨过手冷,强硬地将手塞进他手里让他帮我捂暖,耿直的少年现在依旧保持着那时候的姿势,把我的手虚虚攥在掌心。
睡着了体温上升,现在别说冷了,甚至捂出了汗,怪不得会做那个梦。
我撇撇嘴,从那手掌中挣脱出来,用指尖挠了挠那已不复从前柔软的掌心。
“快醒醒阿若,要到咯。”
……
大半年没回来,村里环境没有什么变化,只是门口多了注连绳和门松,彰显一点过年的气氛。
“啊啦,阿熏回来啦!”
“牛岛家的小子也回来了!”
是邻居家的一对夫妇,他们前两年刚添了丁,这会儿估计是吃了晚饭溜完孩子准备回家,正好碰上我和阿若。
“叔叔阿姨晚上好。”
我跟他们打完招呼,弯下腰对上那个穿着棕色毛绒外套,裹成一只小熊,扯着妈妈裤腿,还不到大人膝盖高的孩子。
“小飞鹰,还记不记得姐姐?”
捏了两下小朋友光滑粉嫩的脸蛋,看他害羞地躲回妈妈身后,又探出半张脸来冲我笑。
“时间不早了,快回家吧阿熏,你家奶奶该等急了。”
“嗯,叔叔阿姨拜拜,小飞鹰拜拜。”
告别那对夫妇,我挽着阿若的胳膊往家里走。
到了门口,我照常问一句:“要不要留下吃饭?”
阿若摇摇头:“母亲交代了要我回去了去找她。”
“好吧。”那没办法了。
“那你快回去吧,我先进去咯?”
说着,我打开院门。玄关处的纸门隐隐透着光亮,是奶奶给我留了灯。
我推开门要往里进,关门之前回过身一看,那慢半拍的果不其然还在院门后傻站着。
“不差一顿饭的时间吧?”
我从玄关的灯光下几个大步冲出去,迈过一片漆黑的庭院,抓住他手腕往里扯。
“奶奶,我们回来啦!”
“啊呀,欢迎回来呐,小熏,小若。”
……
同样是榻榻米,自家的就是和别处的不一样。好久没有睡得这么安稳舒服,我早上醒来,硬是窝在被子里又睡了个回笼觉,等到第二次睡醒已经接近中午,肚子咕噜咕噜唱着空城计。
顶着鸡窝一样的头发坐起来,我随便扒拉了一件奶奶的棉坎肩穿上,走到客厅里环视一圈,桌子上有奶奶留好的早饭。
“奶奶?”
没人回应。
“不在吗…估计是去原田爷爷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