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徵收回目光,不冷不热道:“陛下得偿所愿,明日便能启程御驾亲征,这符咒若是再学不会,战场之上刀剑无眼,陛下恐会受伤,你非要受伤之后才后悔吗!”
嬴煜不以为然道:“朕说了,给朕现成的符咒。”
傅徵心中动怒,语气更冷:“区区一个百病祛除符,很难吗?”
“难啊,世上的苦难多了去了。”嬴煜云淡风轻道:“不该吃的苦,朕顶点也不想吃。”
傅徵丝毫不退让:“臣身为后楚国师不能徇私,若给了陛下现成的符咒,是不是也要一视同仁地将符咒给予万千将士?这不合规矩。”
嬴煜粲然一笑,他吊儿郎当道:“先生所言极是,朕身为天子,自当与将士们同甘苦,自学符咒百病全消,非是天子所为。”
“伶牙俐齿!不知所谓!”傅徵拂袖拍案,怒道:“你非要受伤之后才肯学乖吗?”
毛笔被震到空中,笔尖划着嬴煜的侧脸落下,留下一条深浅不一的墨痕。
“傅徵,谁准你这样对朕讲话?”嬴煜嗓音微沉。
傅徵不闪不避,反问:“陛下要治微臣的罪吗?”
两人陷入无声的对峙中,终于,在傅徵愈发动怒的眸色中,嬴煜听不出情绪地哼了声,然后索然无味道:“学生不敢。”
顿了顿,他勾起唇角,半是玩笑半是认真道:“若是朕战死沙场…”
掌风呼啸而来,嬴煜微闭眼睛,抬手捏住了傅徵的手腕,他睁眼精准无误地看向傅徵的眼睛,警告道:“放肆,国师,朕已不是…”
“啪!”一声脆响,傅徵被捏住的手腕一动,反手用手背甩向了帝煜的右脸。
火辣辣的疼意在右脸蔓延开来,嬴煜被扇得脸庞微斜,血迹从唇边蜿蜒而下,“……”眯眸舔过口中的血腥味,他轻笑出声,选择将话说完:“届时朝中一切,还要仰仗国师。”
不是先生,不是傅徵,而是国师。
傅徵不由分说道:“今日你必须将百病祛除符学会,否则休想离开紫薇台半步。”
“学不了~”嬴煜唇角溢血,他混不吝地往后一靠,挑衅冒昧地盯着傅徵,“傅言若,看着你的脸,朕就学不会任何东西。”
厌他至此吗?
傅徵心火陡生:“由不得你,陛下,从过去到将来…从来都由不得你…”
“臣等恭迎陛下回宫!”
“臣等恭迎陛下回宫!”
“臣等恭迎陛下回宫!”
军队将紫薇台密不透风地围了起来,声势滔天的呐喊冲破云霄,传至傅徵耳畔。
嬴煜低低地笑了起来,望着傅徵几乎僵硬的脸色,他笑得愈发放肆,埋肩趴在案几上,他抬眸含笑:“国师,来之前,朕曾吩咐朝臣,若是朕戌时未归,便让他们带兵来紫薇台,亲自迎朕回去,若一盏茶的功夫之后朕还未出去,他们便会炮轰紫薇台。”
傅徵被气得指尖发抖,他深呼吸一口气:“…你分明,没必要过来。”
“当然有。”嬴煜抹去眼角笑出的眼泪,他撑起身子站起,负手而立,居高临下地打量着傅徵:“朕想告诉你。”
“朕若是凯旋归来,必定废掉紫薇台,也必然,废除国师一职。”
“……”傅徵倏地抬眸,却只看到一个毅然决然离开的背影。
次日,城墙之上,傅徵望着离开的军队,不由得攥紧掌心。
狼妖的利爪擦着嬴煜的脖颈而去,嬴煜一刀斩断狼爪,反手削落了狼妖的脑袋——这一招和傅徵的巴掌颇有异曲同工之妙。
嬴煜轻声笑了笑,扭头看向城墙上的肃然人影。
傅徵凝望着嬴煜肩头渗血的抓痕,久然不语。
皇族最后的血脉被妖魔觊觎多年,以至于嬴煜甫一出头,便有妖魔前仆后继地围上来,它们以为养在深宫的皇帝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直到嬴煜用刀尖劈出一条奔赴前线的血路。
傅徵数着嬴煜身上的伤口,共有十处,三处致命伤,两处重伤,五处轻伤。
早知…便将符纸给他了。
傅徵面无表情地想,总有一日,他会将世间妖魔全部收服…
不,是杀光。
护城大阵感知到主人起伏跌宕的心绪,凝聚出满天飞雪,雪花落在地面,安葬了牺牲的士兵,吞噬了妖怪的尸体。
雪水混杂血水,血水染化雪水,纠缠不清,就像帝煜此时此刻的眼睛,瞳仁外晕染出的赤色暗芒。
“你作甚?”帝煜反问:“透过朕在看谁?”
傅徵凝望着嬴煜眼睛的目光微顿,“……”
帝煜嗤笑一声,他慵懒地支起腿,靠在床头,调侃:“朕早就发现了,你…”
傅徵心下一紧,不由得慌张起来。
帝煜继续道:“你夫人是不是与朕长得很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