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比武大会的规矩,不管台上坐着的是哪位帝君,都从来不会插手比试进程,除非逮到有人作弊。通常情况下,要么是赢家将对手击落下台、直接获胜,要么是败者认输离场。
但仙门弟子心高气傲,大多不肯主动开口认输。久而久之,由各门派的上神敲钟叫停就成了约定俗成的规矩,反倒是主动认输的会被人瞧不起。
而帝君亲自叫停比试,这还是千百年来头一遭。
不仅这场比试突然结束,连下一轮的抽签也被迫推迟。台上的凌柒刚被仙使搀扶起来,包间里的众人便随着重光上神一同快步走出包间。
安槿跟着师尊和同门往下走,还没下完楼梯就听到远处传来芾零帝君的声音:
“没接你通讯真的只是没看到。最近本来就忙,前段时间还要准备比武大会,我哪儿来的时间……”
“遣散仙使?那么多人在我眼前晃来晃去,看着心烦而已。”
“是,确实不缺这点钱,但要用钱的地方太多了。前两天北海龙王还来找我诉苦,说她家女儿不会游泳,非要我给她建一座岛。”
“……怎么就是借口了,龙王的女儿为什么就一定会游泳......如今你也不在,我一个住在这九央宫,留着那么多仙使做什么?”
安槿从没见过芾零帝君一口气说这么多话,在她的印象里,这个位高权重的帝君向来沉默寡言。
怎的今天这么有耐心?
隐隐约约能听到凌柒在说话,却听不清她具体说了什么。
只听芾零帝君回道:“该由我们大人来处理的事,还轮不到你们这些孩子来操心。”
重光宫众人不约而同地放轻了脚步,彼此都很有默契。安槿直到走下楼梯才听清凌柒的声音。
她说:“师尊,我也不是永远十二岁。”
凌柒倚在墙边,仍然大口喘着气,鲜血顺着她的衣角不断滴落。地上鲜红一片,触目惊心。
她抬起头望向眼前的芾零帝君,才意识到她们师徒已经很久没有好好交谈过了。
忽然觉得有些恍惚,凌柒想起青元帝君还在的那些年。那时无论外界对她们六人寄予多高的期许,有着怎样的希望,在无忧岛和九央宫里,她们永远都是可以任性胡闹的孩子。闯了祸有人兜底,受了委屈有人来哄,不必承担什么压力,不必背负任何沉重的东西。
可是童话中的梦幻城堡早在八百年前轰然倒塌,她也不能继续躲在九央宫里,捂着耳朵假装没听到外面的风风雨雨。
她也有不得不做的事,必须要查明的真相,和拼上性命也要守护的人。
记得上次在魔界,元瑟曾问她说:你放着好好的九央宫不住,跑去重光宫受这份气,到底是图什么?
是图什么呢?
“我只是希望……”
“我只是希望能拿回青元剑,希望沈天陌为她的所作所为付出应有的代价。我希望上界重归过去的秩序,人间太平和乐,一切都能回到最初的模样。” 凌柒脸色依旧苍白,声音却很坚定。
她就这么看着芾零帝君。
“事情没这么简单的。” 芾零帝君似乎对她说的话早有预料,叹了口气说,“别再去找什么溯游花了,这本来就不是你们能——”
“您不肯直接告诉我们真相,也拦不住我们自己去查。” 凌柒突然打断道。
她的嘴角还带着血,却扬起一个明亮的笑容:“总归不能再关我一次,对吧?”
“......我倒是想啊。” 芾零帝君苦笑一声,摇摇头,“可九央宫早就关不住你了。”
又是一阵沉默。
过了不知道多久,她又缓缓开口:“我向来不喜欢收徒。带你回家前不喜欢,现在依然不喜欢。”
“所以……别让我到头来,连个继承衣钵的人都留不住,行吗?”
凌柒垂下眼,过了许久,终于轻轻点了头。
***
她沉默地跟着重光宫的人回到包间,完全不在意他们在旁边都听到了多少。脑子里乱糟糟的,一进门就拉着安槿挤进同一张椅子,把脸深深埋在对方肩头。
安槿也很默契地没有多问,只是轻轻拍了拍她。
重光上神端坐在主位,眉头紧锁,一直闭着眼睛。
周围的师妹和师弟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终于有个胆大的开口:“凌师姐……你真的要走吗?”
这话像是打开了闸门一般,包间里顿时议论起来:
“师姐,你和帝君不是真的闹翻了吧?”
“傻啊你!” 旁边立即有人嗤笑,“真要闹翻了,今天帝君会特意叫停比赛?”
“就是。” 另一个师妹小声附和,“帝君那样的人,什么时候对旁人这么温柔过……”
凌柒依旧沉默不语,对周围的声音置若罔闻。同门以为她伤势过重需要休息,便也不再多问,趁着比赛间隙三三两两地闲聊起来。
正说着话,突然响起敲门声。门一开,所有人都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