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良弼这个吏部尚书死了,如今吏部群龙无首,安排起来一片混乱,大半压力全被盛闻扛了。
跟着两人出使,特别是跟着碧儿姬出使的人尤其少,盛闻特意下旨,允许她在路上增调当地官员。
国库里没有钱,除了这头一批银子,盛闻不会给,也给不了后续的补助,只能让他们自己想办法。
盛闻望着驼队消失的官道尽头,才转身回宫。
“殿下,歇歇吧。”乐茂德递上一碗安神汤,目光忧虑。
自监国以来,太子就没睡过一个整宿的觉。
盛闻接过汤碗,却在触到碗沿时忽然顿住,“这是什么?”
“这是参汤啊。”乐茂德不明所以,答道。
“三月初十那日,可有谁煮过参汤?”盛闻闭目道,“去查。”
“是咸福宫。”不多时,乐茂德便查清了,他声音发抖,“良妃…那位在三月初十煮了参汤,送到乾清宫来。”
六部尚书以为是太子的赏赐,便毫无芥蒂地喝下了。
郑良弼不知所持的密信中掺有藜芦粉,两者一催化,最终毒发身亡。
假良妃之死,有无可能是因为毒死了郑良弼,而畏罪自杀?
盛闻猛地起身,却因起身太急一时头晕目眩。
该死啊。这会儿想唱歌都没得唱了。
他怎么跟老头交代啊?
嗨爹,你出了个门我突然发现你死了个下属还死了个小老婆。
而且你小老婆不是你小老婆啊,是你远房表妹。
对了,还是远房表妹把下属给毒死的。
盛闻捂着头在心中高歌,你快回来,我一人承受不来!你快回来,生命因你而精彩!
——
北风卷着黄沙拍在王帐上,皇帝盯着舆图上的崔氏封地,宁直站在他身后,身上还带着昨夜急行军的寒气。
宁直:“陛下,崔氏私铸的火铳形制…”
“你查到的不少嘛。” 皇帝哼了声,“不错,振远上的图纸…朕以为当年全烧毁了,竟还是留下来一部分。”
“你说说吧,废太子残党是如何把图纸送到崔氏手里的?”他换了个舒服些的姿势,示意宁直继续说。
“慈恩寺广受京中贵女追捧,郑良弼长媳以及崔氏如今的宗妇郑氏常于慈恩寺祈福,并旁听倭国僧人论道讲经。”
皇帝嗯了一声,不置可否。
帐外传来战马嘶鸣,皇帝起身掀开帐帘,远处突厥王帐的篝火星星点点,如狼群的眼睛。
春天到了,依靠劫掠又度过了一个艰难的冬季,这群来自草原的野狼在白天逐水草而居,夜晚悄悄地冒出头来,窥伺着邻国的一举一动。
宁直顺着皇帝的目光望去,只见崔氏封地边缘的山脉后,隐约有黑影蠕动。
“陛下打算何时动手?”宁直低声问。
“先等突厥使者来。”皇帝转身,“朕要让突厥人亲眼看看,背叛大雍者,会有怎样的下场。”
宁直行了一礼,退出了营帐。
数十万大军陈兵于此,每天所耗的粮草不计其数,他们刚与崔氏的私兵发生了一次小小的摩擦,下一次需要更加谨慎。
今日突厥贵族递上国书,请求会见大雍皇帝。
“宁公子,有您的家书。”宁不鸣将一份厚厚的家书递给宁直。
宁直被皇帝抓走之后,盛闻便就着送信,将他用惯的手下顺路送了过来。
宁直翻了翻,信纸的来源很多,有大长公主盛静姝的嘘寒问暖,姚谅的关怀入微,以及不少同学的问候。
盛闻没写。
等等,凭什么那小子不给他写信?
他寻了姚谅的信,反复看了好几遍,终于察觉到一点不对。
宁直取了根蜡烛,小心地撕开两张信纸中的夹层,在烛火的炙烤下,一行行字迹缓缓显出形态来。
宁直忍不住笑了,“蛋白质变性。”
他想起盛闻曾在清华园讲过所谓密信显影之法,用牛奶在信纸后写字,用火烤后便会显形。
“直儿亲启,阅后即焚。”
“郑良弼已死,系毒杀,参汤与密信中的藜芦粉催化所致,良妃实为端阳公主,已畏罪自尽,幕后牵涉慈恩寺与崔氏宗妇郑氏。
“先太子妃重现福州,小心。”信纸边缘盛闻画了个鸭梨,“监国压力甚大,望君平安,望君早归。”
信息量一时很大。盛闻知道他看得懂,也知道他能从前世的蛛丝马迹中推测出事件的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