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意思。”丁隆盛唇边的笑意一冷,对林子里的兄弟下了指令:“把他衣服扒了。”
……
“那群畜生单纯就是为了欺负人去的,没人真的……但几乎用尽了他们手边的能找到的各种东西。”季路拿着烟的手剧烈抖动着:“最过分的,是有人随手折了一根儿臂粗的树枝,直接就……”
季路说得断断续续,但苏桓语懂了。
他摇着头倒退几步,一屁股坐在了地板上。
苏桓语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冷透了。
季路说得含糊,但那样的场景,还是让人想一下就觉得窒息。
苏桓语手指颤抖,下意识扣紧了地板间的缝隙。力道之大,让修剪齐整的指甲血色尽褪,之后崩裂开来。
鲜血蜿蜒着渗入地板,十指连心的痛楚却唤不回苏桓语的神智。
此刻,经年悔恨夹杂着无尽愤怒如同一场烈火,灼尽了他的理智,烧得他双眼几乎要滴出血来。
——丁隆盛。
苏桓语咬着这三个字,喉咙里涌出一股腥甜。
高考前,他在匠州见过一次丁隆盛。
那天,全校放假。
他骑自行车回老城,到东街学校门口那家常去的文具店购买高考要用的2B铅笔。
在文具店门口,见到了剃了光头的丁隆盛。
那小混混正咬着根烟,身后跟着三五个流里流气的光头跟班,朝通往学校后门的那条暗巷里走。
一看就不干好事儿。
意识到有人盯着他看,丁隆盛眯着眼朝苏桓语看过去,眼神狠厉,似荒原上的恶狼一般。
看清是苏桓语,那双不大眼睛里的狠厉之光瞬间散得一干二净。
苏桓语看到丁隆盛吐出烟,勾着唇角远远朝他笑了一下。
那笑容绝称不上友好,带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讥讽、挑衅和自得,就像从苏桓语这里拿走什么宝贝似的,盼着苏桓语生气愤怒,主动上去打一架。
苏桓语虽然纳闷,但并不在意无关之人的“不怀好意”,他平静的移开目光,无视了丁隆盛。
停好自行车后,径直去了学校保安室。
高考前夕,他不想惹事儿,但也不能眼睁睁看着丁隆盛一行人去欺负孩子。
买完文具之后,他还特意绕了一趟暗巷。
见到有保安拿着警棍巡逻,丁隆盛一行早已没了影子。
一晃十五年,他终于明白了丁隆盛那个眼神的含义。
小混混确实偷走了他最珍视的东西,当时那副表情,是好整以暇的等着他提剑报仇呢。
可是他呢,竟浑然不觉,亲手放过了欺辱小棠的罪魁。
活该他这么多年没有小棠的消息,活该小棠不记得他。
“就算发生了那样的事,小棠也依然很坚强。”季路抱着烟灰缸,也坐在地上。
他把烟灰缸放在苏桓语身前的地板上,点了只烟递过去,继续说:“你与小聪相熟,应该知道,警察做笔录问得很细。
相当于让小棠又经历了一遍……”
“你知道的,小棠记忆力好。”季路见苏桓语不接,把烟叼进自己嘴里,深深吸了一口。再开口时,嗓子更哑了:“他虽然浑身颤抖,但还是认真回答了警察的所有问题。”
季路苦笑了一声说:“连警察都夸小棠聪明,坚强。”
苏桓语眼珠动了一下,艰难的抬起眼皮,去看季路的脸,惶恐着想要求一个结果。
他知道,小棠能坚持做完笔录,就意味着心理所承受的伤害尚未致命。
可惜,季路整个人都隐在烟雾后,神情根本看不真切。
“所以……”苏桓语咽下喉头的腥甜,艰难的问:“后来……”
“后来我才知道,那群畜生的行径,造成了小棠内脏破裂,大出血,体内多发感染。”季路咬着牙:“抢救的时候,医院血库血不够,要去市里调。
护士说直系家属可以先试试。
但方爷爷和方奶奶却一反常态,都没有动。
只有方阿姨白着脸去了献血处。”
“也是到了那时候,我才知道方阿姨不是方爷爷和方奶奶亲生的女儿。”季路苦笑着说:“方阿姨抽完血回来了,可知道真相之后,就把小棠劈头盖脸的骂了一顿。”
“说他小小年纪不学好,BT。
说怪不得初中不跟她去京城,原来都是为了你……”季路隔着烟雾看了苏桓语一眼,没忍心继续,草草概述了一句:“反正要多难听,有多难听。
连警察都听不进去,把她请出了病房。”
病房门外,方爷爷和方奶奶并肩而立,不知听了多久。
方阿姨气性大,直接把气撒到了二老身上。
二老本就刚经历了急救,血压不稳。听完笔录后又气又急,还心疼愧疚。
被方阿姨指着鼻子骂了几句,就先后晕厥倒地,就那么去了,
与小棠一门之隔,却没有见到最后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