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论功法,他已经很难追上以前的自己了,更不用说超过曾经的同侪。在求仙问道这条路上,他是很难取得什么成就。
在生命走到尽头的时候,只觉得自己做错了太多的事情,又一事无成。
唯一可取之处,竟然是收了几个愿意为他肝脑涂地的弟子,怎么不算意外之喜呢?
曲蝉衣照顾师傅的时间最长,即刻明白了师父的心意,只是依然忧心。
“内门那边怕是不好交代……”
洪朔倒也看开了,“实在不行就把我叫出去吧,我一个糟老头子,又病又残,他们想要怎么折腾我,给我什么样的批评,我都受得了。”
曲蝉衣凝视着这个如同慈父般的师父,心焦如焚,但也的确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于是,浩浩荡荡的小虚峰自查活动,落下帷幕。
太华剑派的内门,把洪朔峰主叫上了长老殿议事,议事的结果外人无从得知。
只知道小虚峰的月俸减少,养不起更多的杂役,但炼药任务却没有轻下一分。
而泼在小虚峰上的那盆脏水,也随着事件结果的确定,而彻底洗刷不掉了。
不管是内门弟子,还是其他副峰,都更加轻视,这座其貌不扬、却丑闻尽出的山峰。
发生这些事情的时候,二师兄田角仍是卧床不起,常在昏睡复元中。
等他能够下床行走的时候,小虚峰已经进入了秋天。
便万分意外地发现,那个常年待在离魂洞的师傅,竟然在山下的药田里呆着。
他完全停止了修行,只是教弟子干活炼药,坐在竹制的摇椅上,一坐便是一整天。
另外他的白发较以前更多了,这是从内门长老殿回来的那一天开始的,但脸上红肿黑肿的地方,随着修行停滞却有所消退。
田角从其他人那得知了事情的后续,觉得愧对师父。
洪朔峰主却扶着他这个不成器的二徒弟起来,“师傅没有讨回公道,其实是师傅对不起你,但现在也不是计较这一切的时候。赶紧把身体养好,帮着你其他的师弟师妹炼药去吧。”
身体已经好了个大半的田角,连忙称是。
至于四师兄郝来富,他被他师傅保了下来,自然是千恩万谢,涕流满面。
安分低调了一段时间。
又把注意力转移到,怎么帮助师傅炼制九转复元丹起来。纵使师傅都已经放弃了重回巅峰的想法,资质平平的他却沿着这根绳索继续上爬。
洪朔峰主看他用心非常,便也就不再阻挠,只是经常从中指点一二。
他的余生便要在传道授业之中度过了。
如此,甚好。
小杂役李良玉,在整一事件中,完全是一个旁观者。
所有的惊心动魄,腥风血雨,于她都有一种可望而不可即的遥远。
她并不被卷入事中。
二师兄田角重伤的时候,她是突然收到的消息。
也曾送过热水,递上丹药,天气好些的时候,给他洗换被褥和衣物。待他伤愈以后,她也做他传话的小童,配合着奉大娘烧制一两道可口的饭菜。
所做的,无非一些无轻无重的事情。
只是,大人们谈话时也并不避忌她。
她便从只言片语中,猜测补全了事情的大貌。
底层弟子保全自己,仍需要其他人的成全。
坚持做一件自己认为对的事情,便有可能触犯禁忌法律。
或许最好的方法,仍是默默无闻,面对一切荣辱与心酸。
李良玉秋日扫落叶时,抬头看到明晃晃的太阳,那传说中的太华主峰,就藏在那太阳里面似的。
山之巅,云之海。
里面就算住的不是神仙般的人物,也是呼风呵雨,动辄雷霆万钧的天才。
随着年纪渐长,她愈发觉得,求仙问道这件事,终究还是过于缥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