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闷一声,有什么东西掉落地板。
她抱着被子的动作停了下来,低着头四下探看。
“嗯?相册怎么随便塞柜子里?”
她一股脑把手里凌乱的被子重新塞回衣柜,弯腰,拾起地上那本纯黑色封面的厚重相册。
迟俞听见动静转头,慌张地喊了句“姐姐”。
可惜,赵知棠已经信手翻开。
前一秒因他状态缓和而放松的表情,肉眼可见变得凝重。
那对秀眉,纠缠着,几乎快绞死躺在床上的他。
“姐姐。”高烧下的他神色瞬间清明,虚弱的嗓音拖着长调,听起来极其无助,“……姐姐。”
“别这么叫我!”
赵知棠毫无形象,声音几近破音。
她闭上眼睛,忍耐着不去看他。
用力合上相册,未注意到手指被夹在软壳缝隙中,接触一瞬,像是接通了连接器,画面一幕幕迅速传递至大脑。
她身着白色连衣裙的照片、亮黄色裙子的照片,校园公告栏的证件照,参加比赛时的合照,宿舍楼下的剪影……
那些视角刁钻到她无法想象他是如何拍下来的,更甚,里面还有许多连她自己都没有记忆的照片。
一本相册,全是她的照片。
如此,这一年多的转变便都说得通了。
她溢出一声轻嗤,无奈地轻摇着头,睁眼再看他时,眼神降至冰点。
“迟俞。”她举起那本厚重相册,厉声质问,“不打算对我解释解释?”
静寂。
赵知棠恨不能将东西砸到他脸上:“说话!”
“知棠。”他改了口,“我本来也没想瞒一辈子。”
他撑起上半身倚靠在床头,通红的眼睛,没有一丝悔意直勾勾盯着她。
他不后悔被她发现,只恨现如今时机不好。
要怪,就怪他昨晚睡不着拿出了这本相册,要怪,就怪他没注意把它随手放在了衣帽间。
稀薄的空气几乎快要扼杀她,她丢掉相册,深深吸了口气。
“什么时候开始的?”
“不记得。”
“照片都是你拍的?”
“嗯。”
“你去北华找过我?”
“是。”他扯了扯嘴角,不怕死地说,“很多次。”
赵知棠感觉身体有无数只蚂蚁在往上爬,冲着她的脸,她的脑子,想要侵占她。
发麻到大脑空白。
低沉的声音,还在源源不断传至耳边:“多到我自己都记不清,数不清。”
迟俞:“还有什么想问的,我都可以告诉你。”
死不悔改!
她猛踹了一脚掉在脚边的相册,无言,冲着房门走去。
身后“咚”的一声,极大的动静,有人踉跄着追过来,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
“放手!”她背对着他,“我不想听你说话。”
“姐姐。”他的嗓音终是染上哭腔,到这地步,才开始想着示弱,“你别这样。”
拽着她的手,灼热蔓延。
她又想起来,他现在还在高烧,还在生病。
“刚刚是我态度不好,你别走。”
指腹顺着她的肌肤上下摩挲了几遍,像是摇尾乞怜的小狗,令她心生动容:“我只最后问你一个问题,租房子的事,有没有骗我?”
迟俞喉间涌上一股酸涩,动作僵硬,默默收回了手。
“知棠这么聪明,心里肯定有答案了。”
他垂眸,不想再做隐瞒。
“有意思吗迟俞?有意思吗!”
她真的快要崩溃了。
“明明我都相信你了,明明我们可以做一对好姐弟。你知不知道这对我来说有多重要?”
她承认,她渴望亲情,渴望一个温暖的、完整的家,渴望他可以接洽她。
“为什么非得是姐姐弟弟的关系。”他说,声音却不大。
像在问她,又不像想听到她的答案。
赵知棠眨了眨眼睛,将充斥的眼泪强行收回去。
“你冷静冷静。其他事,以后再说吧。”
“我很清醒。”
“清醒你就不会说出这些话!”她走出去,一把甩上门,“我看你是烧糊涂了。”
-
赵知棠买了最快离开南嘉回北华的机票,没和迟俞说。
待迟俞发现,已经是第二天。
发给她的消息她一条没回,唯一值得慰藉的,也就是他还没被她拉黑。
病尚未痊愈,他等不及,也赶回了北华。
站在两人合住的小屋前,他没立刻进去。
推开这扇门会发生什么他不知道,可他清楚,无论她态度如何,自己是绝对不会放弃的。
玄关感应灯应声亮起,坐在沙发上的人抬头看了过来。
他动作轻缓地换着拖鞋,视线却一刻不离盯着她。
那双清澈的眼睛此刻尽显疲态,细看,微微红肿。
他直白地开口:“姐姐哭过了。”
到底得多恶劣始作俑者才能这么淡定地评判着她现在的状态?
赵知棠缓和了一天的怒气,上涨的苗头又冒了出来。
门口站着的人咳了声。
“姐姐说要带我去看病的。”他的脚步沉重,“现在还作数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