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子手中的咖啡杯与茶杯托碰撞所发出的轻微响声让丹恒因为过度思考破局关键点而逐渐皱紧的眉头稍微松懈了一丝,避免了其进化到能直接夹死一只苍蝇的程度。
“我们需要尽快处理那些尚未孵化的虫卵。”
不论是与哪个无量塔姬子的默契让瓦/尔/特成功接过姬子的话语,一敲拐杖做出了最后的总结。
事实上有虫卵已经孵化出来了。
掐指计算着目前所有人在车厢内耽搁的时间足以让几只可以被称为先锋队的虫子诞育降临,瓦沙克却什么都没有说。
祂只是沉默地飘在一旁看着三位靠谱的列车组成员在忙着制定针对真蛰虫扫除的计划,手上还时不时抚摸着难得在自己怀里乖乖待着而不是意图爬到自己肩膀上的白汀。
告知列车目前遭遇的危机已经是看在瓦沙克自己还要实现姬子愿望的份上赠送的免费服务,如果要通知真蛰虫虫群已经繁育而出的话则应该是另外要求的“许愿”代价了。
毕竟在能够看到的诸多未来中,星穹列车在这场具有偶然性的突发虫灾中消失也不免为一种崭新的「未来」走向,祂对此毫无怨言。
“我们也会被虫群吃掉吗,瓦沙克?”
白汀的突然发问让瓦沙克再度走神的意识重新回归到列车上,低头看着用肉垫拽住自己衣襟处的对方,祂像往常一样给出了语意不明的谜语人答案,
“或许会,或许不会,这不取决我,而是列车上的他们。”
取决他们做什么,不过都是你不想没有任何报酬地轻易出手而随意找的理由而已。
飞到唱片机上一口吃掉了躲在暗处发出哼哼声的真蛰虫虫卵,奥博洛斯不留情面地戳穿了瓦沙克给自己找的借口。
要我说「纯美」那个既管不好自己信徒,也管不好自己手痒的小型化妆镜都比你要慷慨不少,起码人家还是为了那个也不知道存不存在的‘真善美’,为了守护祂所行走的命途才降维变成现在这副除了套盾卖萌以外一无是处的模样。
尽管对伊德莉拉毫无意见,甚至不曾以现在的野兽姿态见过对方星神一面,从星神体到现在分割而成的“兽之一面”对生命保持的全然蔑视态度,也足以让奥博洛斯说出上面的那段话。
而就算只是单纯地想要讽刺瓦沙克,祂也不忘扯着其他那些素未蒙面或是几乎未曾见过的陌生星神们一块下水进行独有的花式谩骂。
望向了正在和那位据说叫做“维利特”的公司员工谈话的星,还有那位自称狂热地信仰着纯美,结果「纯美」远在咫尺近在眼前也仍然没有发觉的纯美骑士银枝,瓦沙克只是犹如一位无关紧要的历史观测者般静静地站在一旁,丝毫没有主动参与谈话或讨论的想法。
“瓦沙克。”
到底还是善解人意的列车领航员发现了对方孤零零待在一旁,无法融入群体的现状,她抬起一边手挥停了两人一兔的低声讨论,另一边手拍起无人入座的沙发,轻声呼唤着遵从自身意愿而更名换姓的瓦沙克,示意对方坐到自己身旁。
嚯……你这个家伙终于学会该如何像刚出生的婴儿一样,两手两脚地匍匐着走路了吗?
没错,这次奥博洛斯终于没有等到瓦沙克向来不过脑甚至让自己怀疑其是否真的有脑子的弱智询问,在旁人肉眼可见的几秒钟犹豫后,祂缓慢地向姬子飘了过来。
活像那些仅能在绥园范围内随意漂浮的岁阳,或者是空间站那些动不动就突破收容躲在暗处呜呜哭泣而引发怪谈奇闻的呜呜伯。这是丹恒凭借丹枫与自己的记忆唯二能想到类似瓦沙克的宇宙生物。
前者的比喻甚至遭到了只要身处同一空间就定然不会离开对方半米开外,几乎无时无刻都在用持明族独特方式释放着自身无处可循的占有欲的两条爬行动物们的一致认同。
【如果烛是那种能够宛如白茶花般寄生到我身上的岁阳也不错,这样我也不需要时刻担心那些迟早要褪生的老不死们会趁我不在的时候,利用祂的能力架空龙尊的权限,胡作非为了。】
该说不说,不愧是能够被罗浮称为第一代饮月君的雨别,不提生前做出的那两个大逆不道的决定,其现在持明蜃影的想法也是如此地胆大妄为,深得同样继承了嘲风牌叛逆性格的丹枫的认同。
【不错的设想,我甚至可以带着烛在各地的丰饶战争中穿行,共同斩杀那些窃取了「不朽」力量的丰饶之民,而不是让祂只得听从仙舟元帅们共同定下的死规矩无法踏出半步罗浮仙舟。】
虽然这听着有些极具不符合龙道(或者说人道)主义,但就连身为持明龙尊的丹枫甚至都可以在情况危机之时穿梭于不同战场之上,协助仙舟赢下与丰饶联军的战争。
只有丹烛被永远束缚在仙舟之上,在欣赏那一成不变的永恒风景之余,等待着从大捷回归的云上五骁们专门从各地给自己带来的小礼物。而在这几近持明族一生的七百年时间里,祂走出罗浮仙舟的机会仅有短短的两次。
第一次是以自身两根龙角与半截完整尾巴鳞片作为交换的代价,一己之力消灭了整艘丰饶联军的战舰,事后又在云上五骁的集体担保下,才以被剥去半截龙鳞作为偷跑出去的惩戒草草平息了此事;
第二次也是丹烛离开仙舟的最后一次,便是在倏忽之乱后被即将发起饮月之乱的丹枫以“复活白珩”的愿望主动离开罗浮仙舟,寻找药师的踪迹,而这一次付出的代价,却是被困于牢狱中的对方一句简单的“否认”。
这是不对的。
即便是已经将持明龙尊这一无用的称号与过往被迫堆积在身上的责任都抛之脑后的无名客丹恒对丹烛应该得到的遭遇都投出了反对的一票,那么曾经荣获第一代饮月君和最能闹腾的饮月君两个荣誉称号的雨别和丹枫自然也不会投出赞同的一票。
甚至如果能够通过刷票来改变仙舟元帅们共同通过的决定,他俩早就直接拿着跃跃欲试的重渊珠去威逼利诱其他持明顽固分子来投票了。
那么其他的持明族呢?
在倾听着姬子对瓦沙克的循循善诱,同样在一心二用地倾听着雨别和丹枫因为自己一番比喻而做出的奇妙假想的丹恒忍不住在心里发问,
作为罗浮持明龙尊你们应该不止要对瓦沙克负责,没记错的话还应对所有寄居在罗浮仙舟的持明族负责才对。既然如此,在你们所经历的残酷现实中,他们又担任着怎样的角色?
丹恒本以为自己较为无礼的提问会引来原先正沉浸在美好设想中的两者的特意沉默,但只是翘着二郎腿各自端坐在自己尾巴上的两者对视了一眼,便不约而同地发出了一声相同的嗤笑。
【我明白你的意思,但那些人自然是持明龙尊(我)所需要庇护的对象,小子。】
最先开口解释的果然是三条龙当中辈分最大的雨别,他对丹恒的称呼向来因为自己的心情变化而变得千奇百怪,从‘我’到丹恒再到如今的小子,可以说样样俱全。
也正因如此,他才会耐下性子来给已然获得自由的自身(丹恒)来进行在他看来毫无意义的解释。
【正是因为身为罗浮持明龙尊要对其他的持明族人负责,雨别才会以转移后的波月古海来镇守不死建木,以换取罗浮将军和其他长生种们的信任。】
仿佛是背着丹恒有什么私底下的约定般,这回解释的倒是多数时候都和雨别看不对头的丹枫。
【而我也会在深思熟虑过后同意应星的要求,带他去鳞渊境来研究建木的秘密,以谋求永远地摧毁建木让更多人活下来,还有让持明族恢复被「繁育」和「丰饶」共同分走的自我诞育能力。】
但是你们失败了。
丹枫的想法固然是好的,然而饮月之乱的结局却是现实给出的最好答案。
【不错,因为我失败了,所以才变成了现在这番仅有‘丹枫’残缺灵魂碎片的持明蜃影,而非完全的持明龙尊‘丹枫’。】
坦然承认了丹恒给出的历史结论,认为没有什么能够比五骁再聚首更悲哀的事情的丹枫,已然代替曾经以鼻子看人的自己接受了这个既定的事实。
【也只有作为持明蜃影的我,才可以完全舍弃掉属于持明龙尊的责任,随心所欲地表达‘丹枫’的喜好和想法。】
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而今现在的雨别和丹枫都已经不再是饮月君,不需要承担那些本就不属于自己的责任,他们自然可以不必在意世人的观点,肆意表达自己的喜爱了。
但他们对瓦沙克的感情到底是由不朽之龙以及最初的“嘲风”所孕育而出,近乎执着的亲情?还是充满着个龙占有欲的友情?亦或是更为大胆,超出自己所想的……?
丹恒没有说出最后两个关键的字,因为一旦说出口,那么就意味着把瓦沙克放在同样地位的他也拥有着和两条龙相同的情感。
所以他只是沉默地接受了两条龙的解释,将注意力重新放到姬子和瓦沙克的谈话上。
嘘,有些事不需要点破,也不需要细想,因为一切就是这样,顺理成章地发生了。
戏剧之外,戴着微笑面具的小丑轻声做出了总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