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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阿姊闻妹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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昏暗中,他祖父纪老太爷带着几个膀大腰圆的家丁,正七手八脚地把拼命挣扎的纪小姐往一口黑沉沉的薄皮棺材里塞!

纪四爷吓得魂飞魄散,死死捂住嘴。

惨白的月光下,他分明看见自己的小姑姑套在脚上的绣花鞋还在棺木边垂死挣扎。

一晃,又一晃。

渐渐的,绣花鞋不晃了。

大哥的仕途却陡然如日中天。先是连中三元,后得步步高升,势头猛得惊人。

可家里的女孩儿们却像秋后的落叶,无声无息地越来越少,越来越少。先是年长的姑姑们,接着是正当韶华的姐妹们。与此同时,男人们的事业却像浇了滚油的烈火,越烧越旺。

一门六进士!这是多少人梦寐以求想都不敢想的泼天殊荣。祖父死的时候都是心满意足含着笑走的。

若不是家宴那晚撞上那个形容猥琐的臭道士,或许这一切肮脏的秘密终将被岁月彻底尘封,沦为一段无人知晓的冰冷往事。

反正,也没人知道。

兄弟们陆续娶了温顺贤淑的妻子,那些令人窒息的污秽与刺目的血腥都被深深锁进了北院那口幽深冰冷的枯井里。他们只需按部就班地踏上仕途,光耀纪家门楣不过是水到渠成。

可偏偏又有个阴魂不散的臭道士,在宴席上故作高深地吐出那句“紫薇星降世”!

他当时心就猛地一沉,像坠了块寒冰,暗道大事不妙。因为他看得分明,父亲那张惯常威严的脸上,掠过一丝猝不及防的狼狈——父亲哪里是被那虚无缥缈的“紫薇星”唬住了?分明是被那句轻飘飘的“原本积善之家”,像淬毒的针一样,狠狠扎进了最心虚的旧伤疤里!

友睦乡邻,积善之家。

那是祖父做出那件丧尽天良之事前,真正清白的纪家,而非如今这烈火烹油、内里却爬满蛆虫的虚浮纪家!

啪嗒——

瓷盏在经年的旧砖上摔了个人仰马翻。

是半天没等到纪四爷说话的纪檀,毛毛躁躁地在屋里打转,失手打碎了一只茶盏。

纪四爷被这突如其来的声响一惊,从陈年旧疴中恍然方醒。

“檀儿你去,去请为霜小姐来兰香院来。”

——

第二年刚入春,纪老爷的身子骨就眼见着垮了。一开始只是偶感风寒,三五副药下去,风寒没好利索,又添了畏光的毛病。

大夫说,人老了,总要这样那样的毛病。

于是纪老爷便这样病病殃殃一直拖到霜降,人终是熬干了最后一滴油灯。

在一次阖家欢乐的举杯共饮之后,满堂觥筹交错,推杯换盏声犹在耳,这位纪家的当家人却在月光的沁润下阖然长逝。

满心算盘的纪老爷没有等到纪裘长大成人,也没能留下一句遗言。

他生前是那样硬朗矍铄的人,此刻过身,子孙后辈们却在为谁来打幡摔盆争论不休。

纪四爷,哦不,如今要叫纪四老爷了。

纪四老爷冲在最前头,脸红脖子粗地跟兄弟们呛声:“为霜是老爷子亲手带大的,板上钉钉的当家人!不让她打幡摔盆,让谁来?!谁还有这个资格?路都走不稳的稚子吗?”

此刻哪还顾得上什么兄友弟恭?

他老婆,四太太,此刻正在肚子里揣着一个呢!

纪为霜私下说了,这回,准是个男丁。

他得为自己儿子的前程,把路铺得平平坦坦!

纪六老爷被戳破了心思,此时恨得牙痒痒,嘴上也顾不得什么清正读书人的斯文,对着四太太就是一顿嘲讽:“四嫂的肚子开过光,开了两次都是花,难不成这次就结果了?四哥未免太着急了些!!”

秋风打着旋儿,卷起枯叶扑在窗棂上。

纪未晞就那样静静倚在姐姐肩头,冷眼瞧着灵堂里吵作一团的纪家人。,明明是两张一模一样的脸,但看过的人一眼就能知道谁是姐姐谁是妹妹。

纪为霜察觉到纪未晞的不安,反手用力握紧了妹妹微凉的小手,脸上像覆了一层寒霜。

她没料到,纪老爷会走得这般快。

她早知道纪家凉薄,血脉亲情淡如纸。可真亲眼见到他们对亲生父亲下手也如此干脆利落、毫不手软时……纪为霜只觉得一股寒气从心底直窜上来,冻得她指尖发麻。

自己像个误入戏台的看客,眼睁睁看着兄弟阋墙、父子反目这出大戏轰然上演,一股兔死狐悲的凄凉莫名其妙地窜上来,她着实惊着了,带着一种极不情愿的恶心感,她不得不承认——自己骨子里,果然流着纪家这肮脏的血。

冰冷的少女冷眼地看着四叔和六叔像两条争骨头的野狗在灵前撕咬。嘶吼声、咒骂声,混着刺鼻的香烛味弥漫在停灵的屋子里。

因算不得喜丧,纪老爷停灵只停满七七便要送上山,可子孙们争来争去直到最后,也没争出个所以然。

直到停灵的最后一日,辰时刚过,就在四老爷和六老爷又要在灵前撕扯起来时,纪为霜终于不再冷眼看热闹。

她一言不发地拍拍手,冲到了灵前,在满堂错愕的目光和倒吸冷气声中,她抄起地上那沉重的瓦盆,用尽全身力气,狠狠摔向青砖地面!

“哐啷——!”

一声刺耳欲聋的碎裂巨响,震得灵幡都簌簌抖动,香灰簌簌落下,碎瓷片迸溅得到处都是。

“起——灵——!”

纪为霜的声音不大,甚至有些嘶哑,却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不容置疑的寒意穿透了所有嘈杂。

随着她的号令,不知道何时聚拢在四周的八个壮汉闻声立刻上前,肩头稳稳扛起了那口沉重的棺木。

整个灵堂死寂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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