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恂问道:“荔溪坪别院里的小马,我已经替你选好了,性格温顺,很是亲人,你不想去看看吗?”
息偌道:“过阵子罢,府上带过来那么多东西还都没收拾呢。”
霍恂道:“急着收它做什么?家里也没其他长辈压着你守规矩。更何况,你不是说这几日累吗?”
他说前半句,语气还尚算作轻快,说到了后半句,口吻便渐渐深沉了些,故意就是要戳破她故意推辞的假话似的。
息偌当然是听出来了,她回过头看着他,直白道:“就是不想同你去,你还问什么?”
霍恂揉了揉眉心道:“昨晚兵荒马乱,你疲累,我也费力气,时间又晚了,哪里还来的空去说事儿?”
息偌道:“你我能有什么事儿?官场上的事我不懂,你与我长兄本也就不把我放在眼里,哪有什么话可说?”
霍恂道:“不说这话,莫非你气的是我与你不曾成事吗……”
息偌恶狠狠踢他一脚,羞恼道:“青天白日,还在外头,你酒没醒吗?说什么疯话!”
霍恂又折回了上一句话,反问道:“谁又说了什么,让你觉得我与息大郎君都没将你放在眼里?除了这桩婚事非你所愿,我又何处薄待过你吗?”
没有。
但这事不是这样算的。
息偌冷冰冰转过头去,道:“你心里清楚。”
这话让霍恂听笑了,居然追问起她来,道:“我心里不清楚,夫人与我讲讲?”
他说话简直变本加厉,称呼上听得息偌牙根痒痒。她立刻道:“又不在人前作戏,你少这般叫我。”
霍恂盯着息偌的侧脸瞧,目光分明深了些。
他和她相处的氛围,的确算不得和睦温情。息偌心里总是对他有防备怨气,难免他们时不时就要说些刺话。但他知道她不是真的,只不过是有些娇养的脾气,只要他放低姿态哄一哄她,总是很快就过去的。
但眼下分明不是这样。
他忍住了,一直到马车停到府门前都没有再多说一个字。
马车一停,息偌当先下了车,就好像一时半刻都不愿意与他待在一处似的,看得他眼神愈冷。
小盼跟着息偌往前去了,雁行跟在车边,眼里看得清晰分明,这侯夫人分明就是不愉快的。他正想回头问问自家侯爷是怎么招惹了夫人,就看到侯爷比夫人更深更黑的脸色。
他愣了一下,就这么一愣之间,霍恂大步下了马车,几步就追到了息偌身边。
他一手不容分说地捉住她手腕,强硬地牵着她往居所走。息偌手里开始挣扎,他便冷着脸道:“你在此处闹也没用,也别想着叫你那侍卫息忍。今天话不说明白,咱俩谁也别想算了。”
息偌脾气也来了,真回头喝止了追上来的息忍,然后将霍恂的手甩开,冷声道:“用不着你拉我。我又没错,还能跑了吗?”
她扭过脸,走到了霍恂前面。
他们走得都快,风风火火进了院子。侍女们原本要上来迎,看着两人气冲冲的脸都是微顿,然后就看见他们一齐进了房间。霍恂走在后头,还关上了房门。
这又是做什么?
息偌坐到妆台前,对着镜子把自己头发上那些繁丽沉重的首饰都卸了下来,因为动作太重,把自己发髻都扯乱了几分。
霍恂站得远远的,冷眼看着镜子里的她,道:“若你觉得我在新婚当日便与你分房是冷落薄待、甚至于是羞辱了你,那我可以告诉你,息四娘,我绝不会与你圆房。”
息偌又是羞又是气,怒道:“你不稀罕我做你的妻子,我还不稀罕你来做我的夫君!”
霍恂沉声道:“这与稀不稀罕没关系。我早就与你说过,将来我若死了,你改嫁也并不困难。夫妻敦伦本该是件水到渠成的乐事,我不是你心爱的郎君,强迫你与我做这些有什么意思?你若将来嫁了喜欢的郎君,再与他一起不好吗?”
他自认还是了解男子那些劣性的。也许有人肯娶她,不会介意她曾婚嫁,可若是将来遇到什么事争执起来,拿上此事说事,那真是百口莫辩。
她与他成婚,已然是说不清楚了,但是能留的清白,留足也不难。
息偌回过身,将手里的梳子直接砸到他身上,恶狠狠道:“我也早就同你说过了!为什么非要说这些?为什么就不能好好过日子?”
她心头堆的那些怨气和委屈都一并迸发出来,眼泪啪嗒啪嗒地往下掉,口中怨道:“我都同意成婚了,我也是想好好珍重你,不管你与我长兄闹成什么样子,起码咱们两个是好好对待彼此的。可你都是怎么做的?用那些不痛不痒的书信和珠宝来敷衍我,见都懒得见我,成日里想着怎么解决了自己的事后就把我丢到一边去。我是个什么物件吗?你兴趣来了,将我逗上一逗,没兴趣了,我就该安安静静地滚到一边去。”
她眼前都模糊,又觉得在他面前如此好没意思,狠狠将自己的眼泪抹了,站起身来,也不看他的脸,恶狠狠地在他身前砸了几拳,又将他向外推去。
“谁要与你好好说话?我也有自己的脾气,你不见我,不想听我说话,那我也不见你,我也不要听你说那些废话!”
霍恂脸色一变,闷哼了一声,捉住了她的手。
他听到了这些话,突然意识到,昨晚她揭开盖头后面对他的那些生疏并不是害羞,是他做错了某些事情,却并没有意识到伤害到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