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福为林云川呈上纸笔,陈逾至变熟稔的走到了林云川身侧,为他磨起了墨。
林云川看了陈逾至一眼,没说话,只是兀自提起了笔,低头在纸上写起药方。
这药方林云川写得极其熟练,好似已然写过千百遍了似的,陈逾至看着他这般,手中磨墨的动作未停,像是不经意般开口道:“哥哥好像很熟悉这份药方。”
医者用药,从来都不是一成不变的,而是会根据患者的体质和病情去调整药方,这就必然注定了一份药方的书写会有思索和停顿,不会像林云川现在这般顺畅。
林云川手中的笔一顿,抬头看向陈逾至,”怎么?怕我下毒?”
“怎么会?”陈逾至笑着说。
林云川听着这话,不置可否的也笑了,他盯着陈逾至,说:“怎么不会?”
“哥哥。”陈逾至俯身对上林云川的眼睛,他说:“我信你。”
他们之间的距离极近,仿佛都能感受到对方呼吸时喷洒出的气息,林云川被陈逾至这么看着,面上表情依旧,可握着笔杆的手,却是紧了紧。
陈逾至长得极其俊美,称上一句貌似潘安,玉树临风都毫不为过,少年意气最是夺目,带着锋芒让林云川看着都一瞬晃神。
他低下了头,躲开了陈逾至看着他的眼睛,说:“花言巧语。”
这话说得冷静,可只有林云川知道,他心中是说不清楚的慌乱。林云川听见陈逾至轻笑了一声,却也没敢再抬头去看向他。
一纸药方写罢,林云川放下笔,阿福就取走了药方,转身去置办了。
陈逾至所求之事完成,林云川便也不打算再在这儿久留,寻了个借口就要离开。
林云川向来是懒得敷衍陈逾至,所以他寻的借口也是极其站不住脚,他说阿良一个人在家他不放心,可阿良年纪已经不小了,平日里都是他来照顾林云川,哪里轮得到林云川为他担心。
这话陈逾至听着都想笑,却终究没有戳穿林云川的小心思,依着他的想法,放他离开。
林云川每每来陈府都不积极,但走得却总是很快。陈逾至看着他离开的背影,站起声来,始终还是忍不住叫住了林云川。
“哥哥。”
林云川脚步一顿,闻声扭头看去,便见亭台之下,陈逾至矗立在那,他身形修长,姿态挺拔,正盯着林云川,眸光幽深。
他这人真的奇怪,分明是他出声叫住林云川的,可林云川看向他,他却是又不说话了。
“什么事?”林云川问。
只见陈逾至徐步朝林云川走来,在林云川身前站定,伸手将林云川肩上的披风拢了拢,说:“哥哥,今日天寒,你要保重身体。”
林云川没料到陈逾至会和他说这个,他听着这话,还愣神了片刻才反应过来。
“多谢。”林云川往后悄悄退了半步,看着眼前的陈逾至说:“你也是。”
陈逾至自然注意到了林云川退后的小动作,他脸上的笑意变淡,终归没再说什么,放林云川离开了。
从陈逾至的院子离开,林云川始终没有回头,可当那身后的院门关上时,林云川脚步却是再次停下了。
他回头望向陈逾至的院落,很深的一眼,但也仅是一眼后,便坚定的转身离开,步伐再未做任何停留。
天色渐暗,陈逾至的院子里晚上比白日里更静,他遣散了所有下人,只留下阿福一人。
书案上,一碗煎好的药正摆在那儿,冒着缕缕热气,陈逾至却只翻看着书,并不急着去喝。
阿福也不催促,只是静静的站在那儿。
屋内静悄悄的,只有烛火被风吹得摇晃,敲门声响起,阿福前去开门,他没将人放进来,只站在那听着屋外的人与他耳语几句后,便再次关上门,回到陈逾至身侧。
“少爷。”阿福轻声唤道。
陈逾至放下手中的书,抬头朝阿福看去,“怎么说?”
按照惯例,林云川这一次的药方,仍旧被送去给别的大夫看过,方才敲门的人,就是看方子那边的人。
他们已经讨论出结果了。
“那几位说……”阿福有些犹豫,斟酌着语气,最终还是如实回答:“这次药方中有几味药的药性相冲,同服对身体有损,严重可能伤及性命,祸及根本。”
陈逾至放下手中的书,听着阿福的话,视线落在桌案上那碗已经煮好的汤药上,手轻轻落在碗上,指腹顺着碗沿拭过,沾染上残留的药液。
药液将在陈逾至泛白的指腹间格外显眼,陈逾至垂眸静静看着,低声喃喃道:“伤及性命?祸及根本?”
说这话时陈逾至的声音很轻,落在耳中,让人听不出是什么语气,感受不到是喜是怒。
然而,下一刻,阿福就听见陈逾至笑了,他看着陈逾至将方才沾上药液的指腹放到了唇边,药液从指腹到唇上,最终进入了陈逾至的嘴中。
淡淡的苦味在陈逾至的嘴中弥散开,陈逾至不像林云川,只将药放在嘴里尝一口就能将这碗药中的药材都写出来。对于陈逾至来说,眼前的这碗药和以前的药没有任何区别,都是一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