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中静的厉害,林云川说话的声音不大,但也十分明显。
“起先染上病的百姓都被聚集到城中各医馆关了起来,之后染病的越来越多,医馆不够用了,府衙便也成了临时医馆。”官兵知道林云川是想了解情况,所以也毫不避讳的说了,“至于其他没染上的百姓则在家中,全数禁止出门,吃穿都由官府每日进行发放。”
这般处置倒是不错,隔绝了病人,便也一定程度上阻断了疫病传染。
只是……
按眼下的情况来看,光是如此,显然是远远不够的。
城中聚集病人的医馆有好几处,林云川和阿良最终到的,却不是医馆,而是那最后被迫开放收留病人的府衙。
送他们过来的官兵到这便止步了,他为巡城官兵,无法进入已经戒严的府衙,林云川和阿良到这,便由看守府衙的官兵接手。
林云川仰头看向眼前偌大的府衙,这便是他接下来一段时间都要停留的地方。
秦州的疫情比林云川想象中还要严重,当他踏进府衙,看着满地躺着的病人时,心便咯噔了一下。
只见满地面黄肌瘦的病人脸上全是麻木和绝望,他们有的坐着,拿着块半旧不新的手帕捂着嘴咳嗽,有的正往痰盂里咯血,有的则是躺在地面的席子上,一动不动。
阿良看着这场景,有些害怕似的往林云川身后躲了躲,倒是林云川,看着眼前凄惨的画面,还仍旧保持着冷静。
他轻拍了拍阿良的手,安慰了句“别怕。”,便提着药箱,着手处理躺在地上的病人。
到秦州以前,林云川打听过秦州这次疫情的情况,他便已经了解到,此次秦州疫情,症状主要以咳嗽咯血为主,当时他便已断定,应是具有传染性的肺疾。
眼下他看着眼前的病人,更是确信了自己的判断,只是情况比他想象中还要复杂一些。
林云川飞快的把脉施针,而本还有些害怕的阿良,看着林云川的动作,也很快镇定下来,帮着林云川打起了下手。
林云川每个病人都看得很细致,但速度仍旧很快,可当他走到某个病人面前蹲下时,手中的动作却是忽然停下了。
“怎么了?师傅。”阿良疑惑的看向林云川,问道。
林云川没说话,只是很快恢复如常,为眼前的病人做起了处理。
但无人知道的是,眼前躺着的人,林云川曾见过。
他是陈老爷生前身边的老仆,叫陈德,在陈家所有人都叫他德叔。但在陈老爷去世前不久,他就消失了。陈府的人都说他犯了事,已经被打死了,可眼下,这传闻中已经死了的人,却出现在了秦州。
如今死了的人还活着,这背后隐藏的事情,恐怕也不简单。
林云川心中有些说不出的烦躁,他本来逃离潭州就是不想掺和陈家的事情,哪知如今到了秦州,还能这么巧,遇上陈老爷生前身边的人。
不过好在林云川戴着帷帽,面容都被遮掩住,他想眼前的人应该并没有认出他来。
林云川并不想在陈德面前多做逗留,所以手中的动作要比之前更快些,可谁知他才起身,身后的陈德却是一把拉住了他。
病痛让陈德形如枯槁,一双瘦的只剩下皮包骨的手静静抓住林云川的衣摆,他坐起身来,眼睛直勾勾的看着林云川,似是想透过面纱,看清楚林云川的模样似的。
“你做什么?”阿良率先反应过来,一把拍开了陈德的手。
“没事,就是看大夫眼熟,似是位故人。”陈德脸上露出歉意的笑,手悻悻收回。
阿良听着这话皱了眉,很快一口回道:“那你肯定认错人了,我们不认识你。”
“那便是我认错了吧。“陈德说。
林云川不想就这个问题再继续纠结,他将陈德扯过的衣摆挽起打了个结,随后便转身离开,可才走两步,就听见身后的陈德又开了口。
“林大夫。”这般叫他时的陈德语气坚定,显然是已经将林云川认出来了。
但就算认出来了又如何呢?就在方才林云川已经想明白了。固然陈德已经认出他,可如今秦州是座孤城,里面的人出不去,外面的人不会进来,没人会知道他在秦州。
陈逾至更不会知道。
既然如此,他又有何惧者?
如此想着,林云川便连脚步都没做半分停留的离开了,任由身后的陈德如何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