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世界多么荒谬——有人为了一顿下午茶挥金如土,有人却要套着沉重的玩偶服,用伤痕累累的皮肤去丈量生活的重量。
夜风突然变得凛冽。洛亦秋抬头望向星空,想起母亲病房窗外那棵被砍了一半的老树。它歪斜着生长,却依然在断口处抽出新芽。
第二天数学课,方至的座位空着。
洛亦秋盯着那个空位,看见阳光透过窗户在上面投下一道铁栅栏似的阴影。讲台上老师的声音忽远忽近:"...所以这个题目适用超几何分布..."
他捏紧了双手,昨日回去他调查了这件事情,看到了一篇标题为"锦绣城二期盛大开盘"的文章,里面的照片是洛书华与几位官员握手的照片。
下方有一排的小字:承建方——金盾建筑,他知道就是这家公司咬定方至父亲没系安全绳。
洛亦秋的太阳穴突突跳动。金盾建筑的老板王金彪,是洛书华高尔夫俱乐部的常客。去年某个宴会,那个满脸横肉的男人还拍着他的肩膀说"大侄子长得真俊",他看着洛亦秋的眼神带着毫不掩饰的欲望和轻蔑。
最无力的不是找不到证据,而是明明知道罪魁祸首是谁却没有能力制裁他,只能任这个世界继续不公地运转。
不只是他,夏如灼也在关注着那个空了的位置。
他手里紧紧握着一张新楼盘开盘的宣传单,指节因用力而发白,又在想到什么时,突然松了力道。
这时,数学老师突然点名:"洛亦秋,你来解这道题。"
教室瞬间寂静。
洛亦秋走到了讲台上。
黑板上是一道超几何分布的概率题:
【某工地有20名工人,其中6人未佩戴安全设备。若随机抽查5人,求恰好2人违规的概率】
盯着"安全设备"四个字,洛亦秋撵着手里的粉笔,迟迟没有下手。
"洛亦秋?"老师的声音将他拉回现实。
"答案是C(6,2)×C(14,3)/C(20,5)"他听见自己机械地回答,"约等于0.352。"
洛亦秋淡定的走回座位,但此刻他脑中计算的却是另一个概率:如果王金彪每周打三次高尔夫,每次有1/18的概率被球击中眼睛——这个无用的念头让他嘴角泛起冷笑。
下课铃响,班主任突然出现在门口:"方至同学父亲去世了,学校准备组织捐款..."话音未落,洛亦秋已经走了出去。
夏如灼担心的看着洛亦秋远去的背影,跟了上去。
夕阳把校门口"明德至善"的铜字映成血色。洛亦秋掏出手机拨通一个备注为"高尔夫教练"的电话:"陈叔,您说过王总最近在物色陪练?"
电话那头传来陈叔爽朗的笑声:"哎哟,亦秋啊?怎么,终于想通了要来当陪练?王总可是念叨你好几回了。"
洛亦秋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声音却平静得可怕:"嗯,周末有空,我可以试试。"
"那太好了!王总就喜欢你这种会打又懂规矩的。"陈叔压低声音,"不过你得注意点,他最近心情不太好,工地上刚死了人,闹得有点麻烦......"
洛亦秋的眼睛微眯,语气却依然轻快:"放心,我会让他满意的。"
挂断电话,他抬头望向天际,夕阳的余晖像血一样泼洒在云层上。
这个世界不会给方至正义,但他可以。
他不是冲动的人,更明白这事不该管、也管不了。但方至倔强中透着脆弱的眼神刺痛了他——那神情像极了夏如灼。过去一年里,他无数次暗中注视那个总带着笑的少年,唯独那次转瞬即逝的脆弱,至今痛彻心扉。
从前他找不到立场靠近夏如灼,但现在,他至少能让方至摆脱那个满脸横肉的老混蛋。
周末的高尔夫球场绿得刺眼。
洛亦秋穿着白色polo衫,站在练习场边,指尖轻轻摩挲着球杆的金属握把。远处,王金彪挺着啤酒肚走过来,鳄鱼皮高尔夫鞋踩在草地上发出沙沙的声响。
"哟,小秋亲自来陪我打球?"王金彪咧嘴一笑,金牙在阳光下闪着光,"你爸知道吗?"
"王叔说笑了。"洛亦秋微微低头,调整手套的姿势像在检查一把枪的保险栓,"我最近球技退步,想来跟您学习。"
王金彪哈哈大笑,肥厚的手掌拍在他肩上并轻轻摩擦:“好啊,那我今天就好好的教教你”眼睛里泛着令人作呕的欲望。
洛亦秋侧身去拿球杆,不动声色的躲开了王金彪的揩油。
第七洞发球台建在人工湖边上,湖面泛着诡异的蓝光。他想起数学课上的超几何分布——如果一个人每周打三次高尔夫,每次有1/18的概率被球击中后脑,那么三个月内出事的概率是多少?
"王叔,您先开球。"他微笑着递过一支球杆,杆头在阳光下闪过一道冷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