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渐深时,洛亦秋起身告辞。夏如灼和沈之云一起送他到门口。少年站在玄关处弯腰换鞋,暖黄的廊灯在他柔和的侧脸投下深深浅浅的阴影。
沈之云斜倚在门框上,目光不经意间掠过年轻人半隐在黑暗里低垂的眉眼。就在这一瞬间,记忆如电流般击中他的神经——他没有记错!他见过洛亦秋!
几个月前那个秋夜,他醉醺醺地回家,在单元入口的拐角处撞见一个Omega正在给自己注射抑制剂。
那时的洛亦秋没有发现他。等少年离开后,沈之云踉跄着拾起遗落的针剂,浑浊的醉眼辨认出标签上“NX-9”的字样——这正是他梦寐以求的军用强效抑制剂。
他眼睛死死盯着手里的针剂,那些不堪回首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为了讨好那些有着特殊癖好的富豪Alpha,他曾经做过腺体强化手术。现在那些人抛弃了他,失去昂贵药剂调理的身体就像一座随时可能喷发的火山,日夜被混乱的信息素折磨。
而眼前这个少年...沈之云的目光死死黏在洛亦秋后颈处被衣领遮住的腺体上。那里或许还留着NX-9特有的银蓝液体,这种军方特供的抑制剂在黑市上能卖出天价。
自从做了那个该死的腺体强化手术后,他的信息素就像决堤的洪水,没有像NX-9这样的强效抑制剂根本控制不住。沈之云手指微微颤抖,他需要NX-9,不然他会死的!
“叔叔?”洛亦秋直起身,疑惑地看向盯着他出神的沈之云。
沈之云猛地回神,指尖不自觉地掐进掌心。他怔怔地望着眼前这个站在暖黄灯光下的年轻人——与记忆中那个脆弱的Omega简直判若两人。
此刻的洛亦秋举手投足间尽是矜贵气度,修长的手指不紧不慢地系着围巾,扬起脖颈时露出喉结上方那一颗妖异的小痣,连抬头的弧度都带着与生俱来的优雅。那身剪裁精良的羊绒大衣裹着他挺拔的身形,衬得他像是从古典油画里走出来的贵族少年。
“那我走了,叔叔再见。”洛亦秋朝他们挥了挥手亦示告别,那双狐狸眼在灯光下流转着细碎的光。
“路上小心。”夏如灼的声音打断了沈之云的思绪。Alpha自然地伸手为洛亦秋整理围巾,信息素无意识地包裹着对方。
当他的指尖不经意擦过洛亦秋的后颈时,沈之云清楚地看见Omega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僵了一瞬,又很快放松下来。
而夏如灼一丁点异样都没有察觉出来,沈之云突然意识到,原来他的傻儿子,根本不知道洛亦秋的真实性别。
夜风穿过楼道,带着凛冬的寒意。沈之云看着洛亦秋渐行渐远的背影,他突然很想笑——原来在这栋破旧的老楼里,藏着秘密的不止他一个人。
“你怎么了?”夏如灼关上门,疑惑地看着沈之云不自然的脸色。
“没事。”沈之云勉强扯出一个笑容,指甲却深深陷进掌心的软肉。他想起自己腺体手术留下的疤痕,想起那些alpha餍足后嫌恶的眼神,还有那药效过后生不如死的发情期。而现在,他苦苦追寻的抑制剂,就在儿子的Omega...不,是那个伪装成Beta的Omega身上。
窗外,最后一点星光也被云层掩盖。沈之云摸了摸自己发烫的腺体,那里还留着当年手术的疤痕。
他突然开口“你这个同学...姓洛?”夏如灼疑惑的转头“怎么?”
“哪个洛?”
夏如灼警惕的眯起了眼睛“你问这个干什么?”
沈之云看着儿子瞬间戒备的姿态,轻轻笑了一下。他慢条斯理地拢了拢睡袍的衣领,转身往客厅走去:“那么紧张干什么,我又不会把他吃掉。就是觉得...很眼熟。”
他的声音飘散在夜色中,带着说不出的怪异。夏如灼站在原地,眉头紧锁。这老东西绝不可能只是单纯问问,某种不祥的预感在他心底悄然滋生。
“别打他主意。”夏如灼冷声警告,Alpha的信息素在空气中隐隐浮动。
夏如灼的警告在空气中凝结成冰,但沈之云只是慵懒地撩了撩长发,夜来香的信息素在四周漫开。他用漫不经心的语气说道“说什么呢,我对Beta可没有兴趣~”
“哥?”夏如雪抱着星象仪从客厅探出头,困惑地看着对峙的两人。
沈之云已经走向浴室,哗哗的水声很快响起。但夏如灼仍站在原地,Alpha敏锐的直觉在疯狂报警。他太了解这个生育了自己的Omega——他有着最粗浅的利己心,仿佛全世界对他的好都理所应当。
浴室里,沈之云盯着镜中自己后颈那道狰狞的疤痕。热水蒸腾的雾气中,他颤抖的手指抚过腺体处凹凸不平的皮肤,那里曾被哄骗着注射过信息素增强剂。
他用力搓了搓凹凸不平的腺体,像要擦掉一块顽固污渍:“不是说没有副作用吗...”声音里带着货真价实的委屈,他是真的害怕了。
记得那个Alpha医生戴着金丝眼镜的笑脸。“只是个小手术,”那人说,“我可以能让你的信息素更迷人。”而现在,这具身体就像个漏水的容器,夜来香的信息素日日夜夜从腺体往外渗。
浴室的水雾在镜面上凝结成细流,他忽然想起什么,拉开抽屉翻找起来。将抽屉翻到最底层,才找到几只快用完的劣质抑制剂。他晃了晃瓶子,只剩薄薄一层底,勉强够撑两天。
当抑制剂冰凉的液体注射入炙热的腺体,夜来香信息素短暂地收敛了些,但沈之云知道,三小时后它又会像老房子的霉斑一样从每个毛孔渗出来。
这种状态让他将近一个月不敢出门,他可不想一出门就被发疯的Alpha标记。上个月在超市,他就是因此被三个陌生Alpha堵在货架间,要不是保安来得快...
沈之云双手撑着洗漱台喘气,渐渐红了眼眶。他天真地相信那个医生说的“三个月就会消失”,就像天真地相信每个Alpha说的“我会离婚”。
而现在三个月已经过了,药剂的效果没有消失,他的身体状态反而越来越差。还有那个曾经信誓旦旦的说会给他幸福的Alpha,也没有来接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