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骗子。”他踢了一脚已经空掉的药剂盒,塑料壳撞在瓷砖上发出廉价声响。那个戴金丝眼镜的医生,那个承诺要离婚娶他的建材商,甚至眼前这套快过期的抑制剂,全都在骗他。镜面水珠滚落,映出他骤然扭曲的表情:“凭什么就我倒霉?”
门外传来夏如灼的脚步声,沈之云立刻抹了把脸。他对着镜子练习起微笑,盘算着明天要去医院闹一场——既然那个死医生骗他,那他当然也要狠狠讹笔赔偿金。至于之后怎么办?
夏如灼的那个同学...
夜半的厨房里,沈之云光脚站在冰冷的地板上。冰箱的嗡鸣声盖不住电话那头的忙音。
“您拨打的用户正在通话中......”
机械女声第三次响起时,他咬着拇指指甲,固执地重拨。老宴最后那条短信还躺在手机里——“我会处理”从此了无音讯。等等等,只会让他等,沈之云不想再等了。
“喂?”电话突然接通,他的心脏猛地一跳。
“喂?老宴...”他的声音不自觉地带上那种甜腻的调子,就像过去每一次讨好对方时那样,“我...我好想你啊~”
电话那头传来酒杯碰撞的声响,还有年轻Omega的笑声。沈之云的心沉了下去,但他还是固执地继续说:“你什么时候来接我啊,我给你发的定位看见了吗,虽然不是很好找...”
电话那头终于响起熟悉的声音,却带着陌生的疏离,“这么晚了有事?”
沈之云的话猛的哽住,他的手指紧紧攥住睡袍的衣角。“你....不是说去解决嘛。那个公寓...我的东西都还在那里...”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然后是Alpha压低的声音:“别闹了。钱不是给你了吗?”
厨房的灯光忽明忽暗,照在沈之云惨白的脸上。他这才突然意识到,原来老宴说要“解决”的从来不是他老婆,而是自己这个麻烦。
“可是你说过...”他的声音开始颤抖,像个固执的孩子在重复一个早已被戳破的谎言。
“早点睡吧。”对面Alpha的声音已经恢复了那种生意人特有的圆滑,“下次别打电话了。”
电话挂断的忙音在寂静的厨房里格外刺耳。沈之云蹲在那里,突然觉得很好笑。他居然真的相信过,一个能背着老婆找情人的Alpha,会为了一个过气的Omega演员离婚。
老旧小区的暖气不足,厨房的地砖冰凉刺骨。他慢慢站起来,腿已经麻了。余光瞥见窗玻璃上自己的倒影,和晚上那个系着羊绒围巾的矜贵少年相比,他就像株被太多人践踏过的野草。
他终于明白过来——金丝雀即便镀上凤凰羽,振翅时仍会露出笼中驯化的拙态。
窗外又飘起了细雨,沈之云鬼使神差地打开窗户。冷风夹着雨丝灌进来,打湿了他单薄的睡袍。他望着远处高档公寓区的灯火,突然想起自己曾经也是那里的常客——穿着真丝衬衫,倚在落地窗前,等着某个Alpha的豪车驶入地下车库。
现在那些灯火离他那么远,远得像隔着一整个荒唐的人生。
“你怎么还没睡?”
夏如灼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沈之云没有回头,只是下意识抹了把脸。他不想让儿子看见自己这副模样——像个被抛弃的怨妇,虽然事实确实如此。
夏如灼走近,看见料理台上空了的啤酒罐,眉头皱得更紧。
沈之云突然笑起来,转身时已经换上那副惯常的、没心没肺的表情:“你同学那件大衣挺贵的吧?什么牌子的?”
夏如灼的眼神瞬间冷了下来。他太熟悉这种开场白了——每次沈之云想打什么主意时,总是这样故作轻松地套话。
“我说了,别打他主意。”Alpha的眼神像淬了冰。
沈之云撇撇嘴,赤脚踩过冰凉的地砖,故意把步子放得很轻佻:“问问而已嘛~”他伸手想拍儿子的肩,却被躲开。
悬在半空的手尴尬地停了一秒,最后转而去撩自己的长发。这个动作他做了千百遍,曾经有多少Alpha夸过他撩头发时风情万种。
夏如灼没再理他,扔下手里的拖鞋转身就走。他真是疯了才会担心这个自私的老东西着凉——简直和夏明远一样犯贱。
厨房重归寂静。沈之云站在窗前,雨丝打湿了他的睫毛。他摸出最后一支烟,打火机却怎么也点不着——就像他的人生,明明看起来光鲜亮丽,内里早就耗尽了燃料。
最终他放弃点烟,只是把烟卷捏在指间揉碎。烟草的碎屑落进洗碗池,和晚餐的残渣混在一起,就像他那些破碎的幻想,最终都要被现实冲进下水道。
雨声中,他隐约听见夏如灼在卧室打电话的声音,语气是他从未听过的温柔:“...没事,就是确认你到家了...明天见。”
沈之云突然很想哭。不是为了老宴,不是为那些抛弃他的Alpha,而是为这个显而易见的真相——原来他的儿子,早就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学会了如何去爱一个人。
而他沈之云,活了半辈子,却连被爱的资格都弄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