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份由震荡波带去的图纸,起初没有人发现问题。
至少以工程师或科研人员的视角,那份图纸所展现的构造堪称精密,逻辑自洽且清晰完整,不像是在某个地方藏了缺陷,连震荡波本人也这么认为。
然而,当荣格在他们讨论的途中无意间瞥了一眼时,却很快就发现了其中矛盾。
“我很抱歉,但这个地方。”
他指了指其中某个区域。
“意思是海格特没有攻击系统对吧,你们确定真的是这样吗?”
并非是智能或者经验上的优势。
仅仅是作为全塞伯坦热忱程度排前列的模型收藏家,和科学家们的视野不同。
在他的描述下,千斤顶、感知器以及天火开始讨论这一点,至少当震荡波过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景象。
“小诸葛怎么不在?”他发现少了个人。
如果那个青白色的科学家在,肯定不会这么严肃地讨论荣格提出的假设。
“他说了些真心话,结果后悔了,现在把自己锁在实验室里研究时光机。”感知器回答,“我试图劝过,但不起作用。”
那个青白色的科学家,以为世界末日到来而袒露真心,结果没死成,现在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然而不知道这些的震荡波只能困惑地问:“不至于吧?”
“我说不好。”荣格有些犹豫地开口,“可以挺胸抬头地说真心话的塞伯坦人,我几乎没见过——这不算透露病人隐私,因为在心理诊所之外也一样。”
这是个普遍现象。
“哈……”
震荡波干笑两下表示自己理解了。
荣格说得没错,而他也大致猜到了是怎么回事。
和很多人不同,震荡波一直认为自己没有患上情感聋哑症,可以毫无顾忌、可以期待回应,以他人之喜为自己之喜,从而自信地说出真心话的机会和能力,他是有的。
至少以前真的有过。
但是。
【“无论你对我产生了什么情感,那都只是错觉而已。”】
从那个瞬间起——
【“是你在长久的孤独与重复中,被突然出现的崭新事物冲昏头脑。”】
已经被否定了。
机器表达着噤声的眼神,还有话语中猛烈的孤独感,不受控制地浮现到震荡波的脑模块里。
两百万年前——
那时的自己,大概是想通过研究海格特,来保护这个世界。
为了让最爱的这颗星球和种族永远存续,所以目的不纯地接触了这台机器。
它是如此之多的平行世界中独一无二的事物,尽管很不想承认,但自己大概是处于类似宗教般“命运”的感召,才产生了这种冲动。
因为,需要一个支撑。
长久的失败带来了精疲力尽,而精神上的疲惫剥夺了情感中的细微之处,只剩下对意义的渴望。
至于内心深处究竟是怎么想的。
究竟想把海格特变成什么,究竟想让他将塞伯坦变成什么,
当时的自己对此毫无自觉。
回过神来,每件事都跟他有关,每个行动都以他为目的。
“海格特”这个存在,已经在执念下成为了他的意义本身。
然而,这些意义已经被意识到真相的机器尽数粉碎。
那些长久的冒险,还有自己的“人性”都失去了价值。
事到如今,到底谁控制了谁的人生已经完全分不清楚,在这个轮回到极限的世界里,自从看到那抹蓝色开始,之后发生的一切事情——
现在他都不想回忆,也不想忘记。
对未来以及结局充满无力感,连再试一次的心力都没有。
即便如此,世界还在继续。
什么也没有结束。
所以。
“打扰你们的探讨,我很抱歉。”
整理好心情的震荡波对众人开了口,同时打开了船内的公共频道。
“但比起对设计图纸的研究,现在有件更重要的情报需要向各位公布,是最前线的热破和威震天带来的情报——”
“我们现在需要信息作为武器,比如你们共同记忆中的物品,或者在模拟世界中的关键事物,总之,目标是找到海格特精神上出现破绽的一瞬,然后威震天和已经前往塞伯坦的派克斯,会趁机攻击至高之门,至此任务就能完成。”
只有威震天一人并不足以完成计划,为了在救出声波的同时全身而退,至少需要两人。
而为了让这两人得到机会,他们需要用数据摧毁数据。
摧毁敌人的个人意志。
“所以现在要打心理战?”荣格抬了下眼镜,“是不是想得太简单了点?”
“不,一点都不简单。”
说话的人是千斤顶。
“这个计划等同于让机器展现出人性(缺陷),从技术上来说难度堪比奇点,虽然我知道你们很多人都一直将海格特视为塞伯坦人,”他看向天火,“但技术不讲这些……承认吧。
他在乎的东西真的很少。”
——
————
“开路先锋和充电器离开后,驻守人员本来就不太够,爵士、旋刃和热破从刚才开始就不再有回应,现在派克斯也离开了。”
铁皮的声音听上去有些着急。
“现在人手实在不够,能让天火或者别的什么人分到飞船周围吗?”
为了不至于对开路先锋和充电器造成不可逆的损伤,在最初提供技术时,万物之流号的人就做出诸多限制。
因此御天敌的防护力场比模拟世界里能覆盖星球的规模相比小了太多,飞船之外的很多地方都无法被顾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