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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自愿卖身给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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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给你配一副。”

冯半见话说得很真挚。

皮带扣是生锈的黄铜做旧款,腰间的一大串钥匙晃荡出金属的闷响。

他说什么。

再给她配一副。

韩绛紫松开发髻倚在流理台旁,却只支着下巴轻笑,指尖有一搭没一搭叩着桌面。

“你知道这副眼镜值多少钱么?就是把你卖身给我,怕也抵不上半个镜片。”

尾音忽然压低,染着茉莉香的指尖掠过对方小臂凸起的腱鞘肌。

“不如……拿你这双会闯祸的手来抵债?”

和韩绛紫相处,冯半见总会不自在。

他接触的同龄人很少,可她不同,她像阵抓不住的季风,掀翻了他认知里所有关于女性的定义。

茉莉茶香的清爽,走路扫过的气流,亦或是涂着指甲油的指尖划过他皮肤的战栗。

韩绛紫余光往后瞥。

男人干脆利落的工装裤线,硌出的棱角在小腿顶出半截。

他睫毛在雾气氤氲中翕动如停驻的蝶,头顶跟锅里二百度沸腾的开水似的,只差冒热气了。

灶火舔舐着锅子边缘,鱼头的胶质中渗进一丝焦味。

从韩绛紫这个角度,单看男人侧面身影,属于糙的那一挂,兼具宽肩劲腿,穿着一身定制浅色套装,燎原的野性难驯,原始张力。

领口微敞着,晒成麦色的脖颈随吞咽动作在布料褶皱间若隐若现。

袖口被他随意卷至肘弯,晒痕与旧伤在腕骨处戛然而止,硌出的棱角带着未驯服的野火。

没了镜片阻隔,那双瞳仁像被水浸透的栗子色,视线越过他望向窗外的月色,却让被注视的人皮肤泛起细密的痒。

“要糊了。”她轻笑,指尖戳了戳他绷紧的脊背。

蒸汽凝结的水珠顺着壁橱滴落,在他后颈炸开微凉的烟花。

冯半见这才惊觉自己维持着俯身搅动汤勺的姿势太久,铸铁锅柄早已烫得握不住手。

而韩绛紫的吐息正拂过他震颤的胸腔。

冯半见慌忙去够隔热手套,却因手掌宽大指节粗笨,撞翻整排瓶瓶罐罐,雨点般砸向瓷砖地。

韩绛紫弯腰去捡滚落的胡椒罐,红唇扫过他手腕时带着温软的触感,他的手肘正卡在她双腿与橱柜之间狭小的三角区域,洇开红殷殷的色调。

她半跪仰头,鼻尖几乎蹭到他胸前。

焦糊味在此刻达到巅峰,他却只注意到她锁骨凹陷处积着的一小汪汗,在顶灯下摇曳。

没有戴眼镜的脸上褪去所有锋芒锐利,连唇角翘起的弧度都勾出细小的电火花。

“对不起……”他张口结舌,忽然意识到自己正对着那一小汪汗道歉。

那些准备好的话在喉间溃不成军,最后化作一句笨拙的:“这个……也要记账吗?”

猎物自己踩进捕兽夹。

她哪有不笑纳的道理。

“那你可要记好了。”陈述句,嗓音上扬得像是在划水。

冯半见受教地点点头。

韩绛紫想起他那天替她挡下的热水,拿烫伤膏涂抹在他伤处:“有没有好一点?”

她盯着他手背上的红痕,棉签蘸着药膏的手一顿。

那处烫伤像块皱缩的柿饼,边缘还鼓着透明的水泡,新生的皮肉在药膏下泛红。

药膏是冰凉的,可他肌肉却绷成满张的弓弦,棉签在小麦色皮肤上游走,活似钻来钻去的蚯蚓。

“没事。”两个字从牙缝里硬挤出来,像含着把粗砂纸。

冯半见深吸一口气,并未察觉呵出的热气不知何时牵动起圈圈小小的涟漪。

“没事的,已经不疼了。”

心乱如麻。

胸口像揣了窝马蜂,渗着酸水。

他只知道自己是堵老墙,裂缝里钻出几根野草就够丢人了,哪经得起她眼里的半亩麦田。

他忽然说话,震得她指尖棉签歪了歪,用掌根压住他手腕。

“别动。”

冯半见的逻辑是一条直线,中途没有分叉。

卖身等于付出体力劳动,有了卖身契,他就是她使唤的长工,奶奶的病也能快点好起来。

韩绛紫脾气再坏,也是个好雇主。

他想,自愿卖身给她。

比焦苦更浓烈的,是两人交缠的呼吸里突然混进的,鱼头与豆腐交织的鲜燎浓郁。

韩绛紫拇指腹突然按上唇角。

只是将蘸着口红的食指缓缓伸到他眼前。

这个色号血浆一样红,坠着红酒蒸腾的雾气。

当手机铃声刺破满室旖旎,冯半见才意识到自己正用身体将她困在方寸之间。

乍听见她咬耳朵的轻笑:

“卖身契要盖手印的,你准备用哪根手指?”

虎口被擒住的瞬间。

他猛然听见自己喉结滚动的声音。

那声音大得荒谬,仿佛可以吞下这一整锅鱼头炖豆腐。

韩绛紫伸手越过他肩头关火,腕骨若有似无地擦过他耳后,被火舌过的铁锅在台面上逐渐冷却。

她将手机换到另一侧耳朵,接听,“喂?”

听着电话那头医生急促的声线混着心电监护仪的滴滴声,她皱了皱眉,边穿大衣边往外走。

“冯半见!”

声带磨出砂砾般的质感,他搁下汤勺的动作让流理台颤动。

落地窗外暴雨如注。

“奶奶情况不好,现在去仁和医院。”

命令裹着雨声砸落,两人的身影已掠过旋转门。

住院部惨白的灯光下,她拖鞋跟踩碎一摊积水,溅起的水花洇湿了他裤脚。

消毒水在鼻腔蚀出麻木的气味,顺着气管爬进肺叶。

抢救室红灯熄灭的刹那,冯半见终于松开攥到发白的指节。

“老太太一直昏睡叫不醒,脑瘤晚期。”

“大小姐,请做好心理准备……”

韩绛紫正在和主治医师交涉,倏地察觉衣角被扯了扯。

垂落的视线里,一只粗糙大手正死死攥着她大衣下摆,指节泛着缺氧的青紫。

再往上,看到他颤巍巍的瞳仁。

那里面没有眼泪,只有原始森林般对漆黑的恐惧。

“奶奶会死吗?”

沙哑的呼唤钉住她的后颈。

他忽然抓住她手腕,力度大得像要攥住最后一根浮木。攥着她衣角的手在发抖,布料摩擦声被无限放大。

心电监护仪的警报声突兀拔高,将他声音割裂成颤抖的寸断。

“不会。”韩绛紫喉头下咽时有些生涩。

签字笔尖正悬在病危通知书上空,墨滴应声坠落,在家属签字栏洇出水痕。

韩绛紫单手抄着兜,神色凝重地看他。

及膝的烟灰紫色羊绒大衣,经典双排扣设计,衣领自然翻折,穿在她身上却是明艳将禁欲系色彩熔化。

“这是你奶奶的病危通知书。我没有权限签,你也不行。”

“你还有别的亲人吗?”

冯半见手指陷进毛呢纹理里,“有,我没见过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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