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去秋来,一转眼,这已经是夏目琉衣在这里呆的第二个年头。
天气日渐暖和,她心血来潮,从妖怪那里拿来了植株和种子,兴致勃勃地要在院子里种花。
里梅实在看不过,便出手帮她一起挖地,顺带嫌弃她碍手碍脚。
除了吃喝睡觉休息,女孩每天都守在花田边。少年实在不知道,对着一片荒芜的地,她怎么那么能说。
果然是个笨蛋吧。
一周后,花田什么动静也没有,笨蛋日渐萎靡,面对宿傩大人也爱答不理。宿傩大人对于女孩的行为看上去毫不在意,训练中下手却更加狠戾。
女孩赌气似地,训练完又跑回了花田边,就那样一动不动地抱作一团。
宿傩大人看了她许久,冷笑了一声,不再理会她。
过了几日,里梅听见了外面的惊呼声,然后女孩吧嗒吧嗒地跑进来,冲到他们面前,一双眼眯成了月牙,梨涡浅浅,像是山上初绽的山花,她语气十分雀跃:“发芽啦!”
当然了!你以为是谁半夜烧土还帮你填上的啊!竟然敢麻烦宿傩大人!这臭小鬼!真让人火大!
等到花长出了花苞的时候,女孩也换下了厚重的外袍,穿上了薄薄的外衫。
她不再长时间呆在神社,或是找妖怪玩,反而在整座山瞎跑,发现没什么好逛的之后,就和那个萤草小妖手牵手地去城镇瞎逛,天天早出晚归。
就连训练也懈怠了,这臭小鬼!
神社里一片清净,只有风拂过花草,掠过廊下风铃的声音。
如果宿傩大人没有让他跟在后面就更好了。
两个模样可爱的女孩走在路上,难免会引起坏人的注意力,里梅躲在暗处,目光一凌正准备出手。
咒力还没凝聚,就见平日里训练时娇弱的女孩,把小妖拉至身后,撂倒了几个比她高一倍不止的几个壮汉。
欸——还错嘛。
一个人也能好好应对,回去告诉宿傩大人吧。
谁料,那天爆发了里梅来到神社以来,两人最严重的一次争吵。
“为什么不杀了他们。”
“为什么要杀,他们又没有伤害到我。”
在宿傩大人的命令下,他绑回了那几个壮汉,手脚嘴巴都被封住,几个人倒在地上,看着眼前似人非人的两面宿傩,难掩惊恐之色,就连眼里都蓄满了泪水。
“动手。”
“不要。”
“我再说一遍,动手。”
小小的人站在院子中央,无论怎么样也不愿动手,一张小脸微昂着,下颌绷成一条直线,倔强又弱小,就那么与男人对峙。
两面宿傩嘴角勾起了一抹耐人寻味的笑,像是在嘲笑着女孩的心慈手软。他扫了眼那几个人类,使得他们浑身一颤,战战兢兢地躲避着他的眼神。
男人哼笑一声,朝着小小的身影道:“下不去手?”
夏目琉衣不语,抿紧了唇。
“因为是同族?”
“真可笑,对咒灵和妖怪就下得去手,却对同族手下留情?”
“你不动手,就跟他们一起死。”
男人沉下了脸,面若冰霜,眼里闪过令人胆寒的冷光,声音如刀如枪,带着戾气刺向女孩。
一同袭向女孩的,还有那如山一样的压迫感,夏目琉衣浑身一颤,呼吸急促,就连额上也冒出了冷汗,下一秒她膝盖一弯,单膝跪在了地上。
看着男人的姿态,夏目琉衣终于清晰地认识了一件事,那就是——她跟其他咒灵妖怪一样,在两面宿傩眼里,都无甚区别。
都是动动手指,就可以消失的东西罢了。
夏目琉衣咬咬牙,费力支撑着自己,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不要。”
破风声闪过,旁边几个壮汉已身首异处,温热的血不断从伤口汩汩流出,鲜红落了一地。
昨天还听她絮絮叨叨的男子,站在血泊之中,右手成爪,抓着一个还在跳动的东西,就那么静静地、不带任何情绪地看着她。
温热的血飞溅到女孩脸上,就连鼻腔里也满是铁锈味,她伸出手,擦了擦脸,看着指尖的红色,目光呆滞,心脏狂跳,喉间一紧,几乎要呼吸不上气。
“哈,真是弱啊。”
两面宿傩随意甩了甩手,斜睨着跪倒在地的人,目露讥讽,对着一直站在身后的人说:“里梅,拿去做花肥吧。”
女孩如若初醒地抬头,瞳孔陡然放大,求助般的目光看向少年:“不要,别……”
里梅瞥了一眼夏目琉衣,而后垂眸,恭敬地朝男人俯身:“……是,宿傩大人。”
两面宿傩冷笑一声,目光下移,对上那双浅色瞳,一字一句道:“弱者没有权利拒绝。”
那天的最后,花肥还是没有被埋下。
女孩跟男人打了一架,灵力咒力一起用上,以断了十二根肋骨,作为结束。
第二天。
夏目琉衣醒来的时候,骨头已被接好了,她沉默着想坐直身子,却发现根本使不上力,脑袋晕乎乎的,身体也烫得吓人。
发烧了?
反转术式难道不能治普通的病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