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明月打量着她,一张白净的脸被火场的黑烟熏得只剩微微透着红血丝的眼白,时明月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见时明月笑了,时明珠放下心来,抓了抓脑袋憨憨地笑了两声。
从母亲中毒到清泠院被烧,想起来也没什么时日,却足以看清一个人真正的秉性。
时明月歪过头看着时明珠,“我记得你小时候跟着三叔读了好些兵书,听闻近日城中的兵营有个比赛,去那碰碰运气总比嫁个好夫婿要来得实在,日后若在军营干得好,也算是替三叔争光了……”
时明月看着时明珠眼眸猝然亮起,又像绽放殆尽的烟花逐渐熄灭。
时明珠垂下头,“我已许久未看那些了,早就忘了……”
见她落寞,时明月不再多说。
自三叔战死,三房败落,时明珠的日子过得苦不堪言,再让她抽出时间温习兵书,实在是不切实际。
“能平稳地过好日子,也很好了。”时明月冲着她温柔一笑。
时明珠落寞地起身,硬挤出一个笑容,“清泠院受损不少,表姐一人怕是忙不过来,不若让明珠陪你一起收拾?”
时明月摇头拒绝了她,母亲这些私产关系重大,就算是她,也没有弄清它们的来历。
更何况,这些还是她们逃出时家的底气,不可能随随便便就让别人知晓。
时明珠浅浅一笑:“那表姐需要我的时候,直接让下人给我传个信。”
时明月客套地点头,目送时明珠出了院门。
再回首张望身后偌大的废墟,若想一个人操持重建,确实也有些困难。
时明月松了松筋骨,疲惫的感觉排山倒海般袭来,门口又响起脚步声。
回首,是鲜少见面的二房婶娘。
林佑和站在门边,一手扶着门框一手捏着帕子,见时明月看着她,立马捂着心口急匆匆地过来。
“听闻昨夜大火,你可没伤着吧?”
时明月疑惑地后退了一步,她与二房婶娘并不相熟,“婶娘怎么过来了?”
林佑和甩了甩帕子,一副后怕的样子,“你这孩子,沈大公子这般在意你,你可该保重好身子,怎能直接冲到火场里,平白无故让长辈担心。”
时明月素来不爱听这些冠冕堂皇的话,脸冷了下来,“婶娘来找我有什么事吗?”
林佑和低头绞了绞帕子,局促地看了时明月一眼,“如今你要嫁入时家了,沈大公子又这般看重你,也怪你二叔人太老实,学不会官场上那些弯弯绕绕,这才这么多年一直还是个小官,你看……”
时明月对上林佑和试探的眼神,心中了然。
二房老爷虽有点小才气,在县里也当了个小官,可一生没什么大作为,二房只有二婶一人忙里忙外地张罗着,如今也是看准了沈从谦非要时明月这个人,这才跑过来开口相求。
时明月:“二婶说的什么话,我与沈从谦的婚约并非板上钉钉,我帮不了二婶。”
林佑和见时明月不乐意,指着面前的废墟主动提议帮忙,“这清泠院被烧得不成样子,侄女一人修缮实属不易,不若让我替你一起忙活,多一个人多一份力不是?”
时明月不悦,开口拒绝了林佑和,又顺着她的心意说了很多别的话,好不容易劝走了她。
世态就是如此,平日里素不谋面的人,嗅到有利可图的气息后,亦会厚着脸皮凑上来。
***
林佑和回了苍翠院,一屋子老小闻声凑了上来,二小姐时明玉见母亲面色凝重,怯生生站在一边,“母亲,茶已经沏好了……”
林佑和气愤地往椅子上一坐,一想到时明月拒绝她的话,便觉得浑身不舒服,手一抖没端稳茶盏,滚烫的茶水一下泼到她腿上。
“废物玩意!谁让你用这么烫的水?!”
林佑和一脚踹了上去,见时明玉摔倒在地,抬腿又是一脚,“瞧瞧你表姐!有了沈家大公子,日后享不完的荣华富贵!不像你,成天耷拉个脸,一点不争气!”
时明玉吓得抱着头蜷缩成一团,不敢回一个字。
“都是一家人,怎么能动手?”
二房老爷时屿将女儿护在怀里,反逼得林佑和怒气更甚,指着时屿的鼻子就是一顿劈头盖脸。
“我当年真是眼瞎了才嫁给你这个窝囊废!生出这么一窝小窝囊废!”
“大房夫人想搬出去养病,转眼就能拿出个院子,再看看咱们,”林佑和张望四下普普通通的宅子,“屁大点院子住了快二十年!”
二房长子时旦从书房闻声而来,见母亲又在歇斯底里地吼叫,挺身将父亲和妹妹护在身后。
“伯母手中积蓄甚多,能拿出一套宅子养病又有什么奇怪?咱们一家子若同气连枝奋发向上,何愁日后过不上这样的日子?”
林佑和的关注点却没落到儿子的劝慰中,她反复咀嚼了“积蓄甚多”四字,忽又想起时明月拒绝她帮着一同修缮清泠院,心中疑惑逐渐浮现。
难不成清泠院还藏着不少宝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