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大的院子里密密麻麻地站了近三十号人,时明月只看一眼便觉窒息,偏偏林佑和此刻催促着她,硬是要求时明月当下做个决定。
时培见时明月沉默,以为她不愿,语重心长道:“如今你已及笄,什么年纪就得做什么事,若一直拖下去等年纪大了,便再没有让你挑拣的机会了。”
听着这话,时明月尚未回答,阿蓉反倒先心生反感,细眉一挑嘀咕了一声,“大庸百姓六十多已是稀少,如今你也七老八十,怎么不像其他人一般去死?”
其他三个丫头听后忍俊不禁,强忍着没有笑出声来。
这话落到林佑和耳朵里,气得她火冒三丈,可为了完成任务,还是强忍着压了下来。
时明月被逗得火气消了一半,倒有种想同在场众人讲道理的心情。
她道:“明月父母双双离世,理应为二人守孝三年,怎能在此期间嫁人?若是传出去,外人可要说咱们时家没有规矩了。”
时垒料到时明月会这样推脱,一早便准备好了说辞,此时正假惺惺地叹了口气,一副神色凝重的样子。
“人既然已经走了,还活着的更得好好过日子。你一日不嫁,你父亲母亲在天上便心急一日,依我看,这三年孝期免了也罢,外面人的议论终究只是流言,把自己的日子过好了比什么都强。”
时垒话音刚落,林佑和又抢着补充道:“莫要被一些死物给绑架了。”
这一唱一和听得时明月想讲道理的心情荡然无存。
如今是演都不愿演了,桩桩件件皆逼着她早点离开时家,好拿走母亲留给她的财产。
时明月冷哼了一声,横眉看着林佑和道:“婶娘这就说错了,这些‘死物’若真的不重要,大家今日何必费这么大的功夫要将我赶出时家?”
许是心虚,林佑和以为时明月看破了大家商议的伎俩,怒不可遏地冲她吼叫。
“长辈们也不过是帮你,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如今反倒往我们身上泼脏水了!”
林佑和骂完又觉不解气,扬起手便要扇时明月巴掌。
时明玉和四个丫鬟皆瞪大了眼睛。
“啊。”
如约的巴掌没有落下,反倒听见林佑和吃痛地叫了一声。
竹音宛若钳子般的大手牢牢地攥住林佑和扬起的胳膊。
“吃了熊心豹子胆了?我们姑娘也是你这等腌臢货能动的?!”
沈从谦吩咐过竹音务必拼死保护时明月,竹音铭记于心。
他猛地丢开林佑和。
林佑和一个屁墩摔在地上,竟是被吓得愣了神。
“长辈为你费心费力,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沉默了许久的时匡拍案而起。
“干什么?”
时明月被时匡的话逗笑了,她张罗了一圈庭院,目光漫不经心地扫过长辈为她挑选的十六个“优质郎君”,终究是没忍住心中的怒意。
时明月走向时匡,眼睛瞪得令人惶恐,“长老费心费力就挑来这些油头粉面矫揉造作之辈?觉得晚辈年纪小什么都不懂?”
时培时垒正欲训斥,可巧时明月一眼瞪了过来。
“二位房里这些美貌‘郎君’还是各自留着吧。晚辈怎可横刀夺爱?”
庭中众人用看戏般眼神上下打量着时培时垒。
“莫要胡说!”
时明月懒得搭理二人,借着机会通知道:“晚辈已找到愿意入赘之人,婚事就无需各位长辈费心了!”
时培时垒听后脸都气绿了,时匡却注意到时明月提到的“入赘”二字,不自觉攥紧了袖中的手。
竹音敏锐的嗅觉顿时启动,心下忽地一沉。
时姑娘承认已有赘婿人选之事必须要让公子早些知道了……
众人听时明月提起招赘一事,都觉得猝不及防。
又见连时匡都铁青着脸不曾言语,其余族老亦敛息沉默,只当己方技不如人,皆团了一股气堵在心头甚是难受。
无人在意的角落,时明玉眸光明亮,捏着拳头,一脸振奋地看着时明月带了丫鬟下人们回房。
***
京城,遂意楼。
顶楼雅间内,户部侍郎林襄与一众官员把酒言欢,郭畅亦举着酒杯开怀畅饮。
集会虽秘密进行,众人却难掩喜色,原因无二,昨日林襄带其手下突袭了秦王的财库。
秦王在京城藏匿金银的地方已被林襄众人控制,如今日子过得虽算不得捉襟见肘,可风险却近在眼前。
秦王暗自蓄养了一批谋士,每月开支便是天文数字,更不用提谋反时巨量的兵械和人员调动,若没有钱财,可谓是寸步难行。
“昨夜虽说提心吊胆,却实在痛快!那逆贼如今定在府上抓心挠肝!”度支郎中薛盈振奋地拍了下桌子。
席间一清瘦男子亦冷哼了一声,“若非我亲眼所见,竟不知那逆贼贪污了这么些银子!多亏了林大人虎胆,带着咱们收回了这些财物!”
郑清乃比部郎中,专门负责各级官府的财政审计,官员贪污银钱之事他也见多了,可相比秦王财库中贪来的金银,竟是九牛一毛!
“哎——不对。”郭畅睁开醉眼,醉醺醺地端着酒杯指了指旁边兀自观棋的沈从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