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不是子逸得了圣上手谕，尔等怎可能这般顺利啊？”

雅间安静靠窗的一角，特地用屏风隔了一块，沈从谦着一身浅青色外袍，正聚精会神地注视着棋盘上排列的黑白子。

细细看去，通身雍容尔雅，只一眼便知出身世家，只是凛冽的眉眼与温润的面容甚是违和，令人不敢近前。

有郭畅这一句，众人顿时噤声。

都说封家嫡长子封林鹤幼年虽在沈家长大，可从小便聪明伶俐，长大了更是有通天本事，得圣上钦点进京为官。

能在官场上混的有几个等闲之辈？

众人听后皆是不服，可如今只在昨日合作一回，便觉此言不虚，皆对他心悦诚服下来。

“如今我们虽取了秦王财库，可秦王家财万贯，这些空缺很快便能补上。我们此举想必已引起对方注意了。”林襄顿了片刻，看向屏风后的人，起身恭敬地行了个礼，“今夜以后我们要怎么做，还请大人指教。”

沈从谦看了眼棋盘外看似散乱无章不成气候的棋子，从棋局中抬起了头。

“先前提到联合淮县世家之事办得如何了？”沈从谦道。

郭畅知沈从谦在问他，放下酒盏恢复一派正经模样，他道：“这些时日已派人联络了，淮县周边的世家不愿放过这次重新洗牌的机会，大部分都给了肯定的回信。”

他将名册给在座的众人传阅，随后交到沈从谦手上。

沈从谦接过名册，展开扫了一眼。

同他想的别无二致，除却沈家，淮县外的赵王谢李四家亦在名册当中。

只是令他没想到的是，远胜赵王谢李四家的何家竟未同意。

沈从谦合上名册递还郭畅，“如此甚好，日后行事也能稳妥些。我明日再去请圣上手谕，尔等先派人同淮县周边氏族对接。”

众人点头，林襄却若有所思，他一向是憋不住话的，听了听外面并无声响，终究还是压着嗓音问了出来。

“朝中皆传圣上卧病在床不见人，封大人是如何请的手谕？”

室内顿时安静到能听见众人的呼吸声。

沈从谦沉默了两秒，在棋盘中下了思量了许久的一步棋。

“圣上勤政爱民，纵使抱病在床亦不忘江山社稷。”

说完还对着皇宫的方位垂首行了个礼。

就算不是皇帝，也没有脑袋快被人摘了还能安然入眠的道理。

林襄点头，消除了新皇消极怠政的印象，算是接受了这个回答。

“砰……砰……砰……”

门外传来一阵犹豫的敲门声，等了几秒，松涛攥着一封信件担忧地挪了进来。

方才收到竹音的传信，松涛险些没骂出声来。

前几日公子因看了他信中寥寥数语情绪不佳，便总拿他撒气，跑前跑后随着林襄大人帮了不少的忙，累地整个人只差散架倒地。

才刚松快没一日，这狗贼又传信过来了！

偏偏公子有条死命令，传信未经他本人允许，其他人等不得随意拆开。

松涛气得直翻白眼，却又怕误了公子的大事，来之前已做好了脱一层皮的打算。

他颤颤巍巍地将信件递了过去。

沈从谦接过去，抬起眼皮怪异地看了他一眼，手却没停下拆信的动作。

屋中众人的目光皆聚焦此处，注视着沈从谦神情一丝一毫的变化。

郭畅看着这一幕抓了抓脑袋，以为醉酒未醒，险些将头发薅下来。

这个情节怎么似曾相识？

经过昨日一事，林襄众人是相信沈从谦能力的，以为他手上的信是什么关于局势的密文，皆神情肃穆地等着他开口。

只是和想象中的怎么不一样？

沈从谦先是漫不经心地展开信纸，另一只手端着盏清茶抿了一口，看清信纸上文字的刹那，眸光猝然一暗。

【时姑娘同时与十六个男人相亲，她说她心里已有赘婿人选】

林襄众人大跌眼镜，自打认识沈从谦，从未见过他有丝毫行为举止失态的时候，从来都是一副温润淡然的模样。

可如今见他手一滑，滚烫的茶水险些泼到那身一尘不染的淡青色衣袍上。

那张信纸被他紧紧攥着，力度之大，单从爆了筋的手背上便可见一斑。

更别说从前那双淡然自若的眸子，如今也如同宫中画师那被打翻了的颜料盘般，混杂着复杂的情绪。

郭畅见过很多人，亦经历过很多事，他从沈从谦的眼中读懂，那种情绪叫做不甘心。

他不甘心啊……

所有人神经绷紧，却听沈从谦云淡风轻地笑了一声，众人顿时觉得身后一阵丝丝凉意。

在十余道目光的注视下，沈从谦缓缓起身，众人见他诡异地笑着，对着大家点了个头。

沈从谦开口道：“淮县事关重大，还是我亲自去一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