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泠院,清冷的月光穿过镂空的花窗,在杂乱的书案上留下几道清浅的影子。
时明月伏于案前,整理着桌案上堆积如山的画像。
月光恰好落在最上面的画像上,时明月正要伸手收拾,见着画像上的人,手微微一顿。
画像上的人比起现实虽只有十分之一的神韵,却已摄人心魄。
时明月想起前几日谢砚在坟地注视她的眼神,不自觉勾了勾嘴角。
是一只男狐狸……
以猎物的身份出场,等着她去逮捕。
对别人来说此计可以称得上高明,可自打时明月看穿沈从谦的伪装后,谢砚这些伎俩在她这里便过于拙劣。
有了前车之鉴,时明月不喜欢心思太深沉的人……
她与谢砚素不相识,亦看不懂他那日在坟地的伪装。
虽说她目睹了谢砚面对何家时的从容不迫,可待她冷静下来回想,深觉这些不足以说服她将谢砚视为日后的“同盟”。
时明月叹了口气,将描了谢砚的画卷收拾起来,随手投入书案边的框内。
不知为何,脑中竟浮现出沈从谦的脸来。
虽说卑鄙了些,可她已看透了他。
他在她这里,还能耍什么花样呢?
这样的念头一起,又立马被时明月压制了下来。
她锤了锤脑袋,内心在无声地呐喊。
时明月,他是个杀人犯!
他在给母亲的寒露里下了毒,苦心孤诣地装了十余年!
他用那副温文尔雅人畜无害的形象骗过了所有人!
他能压制本心长达二十余年,这样隐忍克制的人,你不觉得可怕吗?!
时明月捏着手坐在书案前,聆听周遭的寂静,缓缓地平复着情绪。
时家的另一边,却是一番灯火通明。
时培时垒二人气得吹胡子瞪眼地坐在堂中,再回想起昨日时明月那番不客气的话,怒火便在心中熊熊燃烧。
“依我看,倒不如将她杀了!一了百了!长公主去世这么久,京中都未有动静,想来这丫头也没什么靠山!咱们何故这般怕她!”
时垒毫不客气地拍了下桌子,堂中众人听后皆瞪大了眼睛。
林佑和心虚惊恐地看了看院外,见没人,一颗心才落回了肚子里。
她虽贪财,却也没想过害人性命,时垒这番话将她吓得不轻。
林佑和瞄了眼上首坐着的时匡,见他神色如常毫无波澜,并未有赞许之态,这才敢上前劝阻。
她道:“长老所言终究是不得已时才能采取的法子,此法牵涉众多,要想做得神不知鬼不觉,算不得一件简单的事。”
见时垒垂眸似是在权衡,林佑和这才又松了口气,又开口道:“再说了,虽说那丫头称自己寻到了入赘之人,可谁又知晓她所说的是真是假?那丫头甚是狡猾,咱们可不能被她骗了!”
座中不少人赞同地点了点头,皆认为林佑和所说的言之有理。
时匡亦开口赞同,拖着低沉的嗓音训斥道:“终究还是个不懂道理的小丫头,咱们身为长辈的给点教训就够了,夺人性命之事……不可为之。”
时垒听了时匡之言,低下了头,隐忍地答了一声:“是。”
***
次日清晨,林佑和正吩咐时明玉替她梳妆,便见门外小厮慌忙地跑了进来。
“什么事?一大早上像见了鬼一样!”林佑和眉头紧促地抱怨道。
时明玉瞥了一眼,又垂下眼眸留了个耳朵。
小厮跪在地上颤颤巍巍,如实汇报着所见所闻。
“夫人命我盯着清泠院那边,奴才今日一早便见有男子带着东西上门。我瞧那人同大小姐很熟悉的样子,大房那边下人们都说这人便是大小姐未来要成亲的赘婿……”
林佑和心下一惊,起身的时候被时明玉扯下了几根头发。
她回头便是一巴掌,“没用的东西!”后又心急地问起那男人,“你可看清那人什么模样?是哪家的郎君?”
小厮料到林佑和听了实话后必定怒火中烧,却又不敢说谎,抬起眼皮观察了林佑和的脸色,一五一十全告诉了她。
“奴才没见过什么世面,只见那男人容貌甚好,通身气度不凡,奴才拉人打听了一番,有认识的人告诉奴才,那人好像是谢家的公子。”
林佑和攥紧了手掌,心中嫉恨地就差冒出火来。
谢家公子是哪个谢,她还是清楚的。
虽说谢家门楣没沈家好,可好歹家底深厚,她估摸着要比如今的时家好上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