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再听齐毓提起此事,他竟没有太大的波澜。时过境迁,那已经远得好似前生之事了,人也不再是同一个人。
“不管如何,挟往日情分,我只求你这一次……”
明流玉的嗓音嘶哑,声音渐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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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堂的纠葛于他人无关,至少许令禾并不关心。
许令禾此时已经在梦中颠倒了三四个来回,她犹如被谁扔进了无尽的漩涡,黄沙滚,碧潭深,红浆漫和贯穿梦境的铜铃声。
其中始终有另一个“许令禾”,她目睹她各种千奇百怪的死法,从初始的惊恐到现在的麻木。
反正,这是梦。
只是看着眼前的自己又被掏心挖肺,血淋淋的血肉飞向她,许令禾还是被吓了个激灵。
大汗淋漓,侧身睡得半麻痹。
许令禾猛地坐起,却在下一瞬双眸一厉,朝床尾甩出藏在袖中的短刀,“谁!”
床尾一道黑影避过利刃,青光一闪至许令禾身边,精准抓住她的手腕。
不等她再下狠手,来人便轻打响指,悠悠出声:“师妹好生警惕~”屋内的蜡烛燃起,齐毓泛着红血丝的凤眼含笑,离许令禾一掌距离,她甚至可以闻到他身上还未散的血腥味。
“烦请师兄……离我远点,你没换衣服味道好大!”许令禾挣开他的手,捏着鼻子闷声嫌道。
齐毓笑容微僵,却还是默默后退几步站回床尾,抱着臂打量许令禾的脸戏谑道:“师妹你也好不到哪儿去,破衣烂衫,我还道是找错了哪个乞儿。”他摩挲袖中药瓶,心里暗暗掂量着许令禾的雷纹深浅。
“夜闯别人寝室,原是来挖苦我来了。”
许令禾起床气爆发,不爽的很!她的语气冲,一张麦色的小脸也皱成一团。
半响,齐毓都未曾作声。
许令禾眼皮懒懒一掀,看向她那个没礼貌的师兄。但见齐毓躬身将方才她掷出的短刀捡起,拿在手中端详,他踱步至许令禾床边:“挖苦你?”
齐毓指尖弹了下刀身,发出一声清鸣。他挑眉看向许令禾,“值当我特地跑一趟?”他将短刀随意搁在床沿,目光落在许令禾雷纹蔓延的半张脸上,语气平淡却不容置疑,“你身上魔气虽驳杂,雷纹却凝而未散,战斗时灵气也未见魔气四溢,说明心脉丹田尚未受到魔气侵蚀。”
“许令禾,你还没真正入魔,心魔可控。”
许令禾微愣,倒是没想到他是专门来说这些的。她下意识想伸手触碰雷纹,又生生顿住。她扯了扯嘴角,语气硬邦邦的:“那又如何,雷纹是假?魔气是假?都丑成这样了,彻底入魔不过时间问题。”
“是是是,丑姑娘。”齐毓嗤笑一声,不再废话,屈指将一个小巧的玉白药瓶抛到许令禾手边的被褥上,“清心镇魂,压制心魔躁动。”
许令禾正要去拿那瓶子,他却猛地凑近,血腥味之下,檀香更浓。齐毓眼神示意许令禾看那短刀,语气有些冷:“谁教你的?”
说罢,也不等许令禾回答,转身便走,身影没入门边的黑暗里,只留下一句:“一日一粒,可别当糖豆吃完了,省得你梦里吓醒,刀又乱飞。”
许令禾瞪着药瓶,又看看门口,最终只对着空气低骂了一句:“……你才丑!”她抓起药瓶,指腹感受着瓷瓶的凉意,眉头却蹙得更紧。
她知道他说的是那短刀的制法,并非玄灵宗常用的样式,也不是他教的柳叶两刃。
而是少见的……奇松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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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里之外,玄灵宗。
“闻掌门,我们此番已是口水都说干了。无非就两点,要么我们十八殿进驻玄灵宗,这样你们不用再担心魔族重来。要么玄灵宗不再揪着十八殿不放,这般大家都清净。”
说话之人一脸诚恳,正是金所愿,仙盟东洲分舵主。
在场除了不世出的演阁,各门派世家齐聚,可谓难得一见。
闻鹊垂眸端坐高台,并不应声。她一旁的镜澜真君闻弦知意,当即扬声问道:“诸位,可都赞成金舵主所言?”
台下数十号人面面相觑,独自坐在景家席位的景若虚正要声援玄灵宗,却在瞥见闻鹊的暗示后沉寂。自家师尊既说不必插手,想必已有周全打算。
一旁的韩家家主韩云植不动声色地将景若虚的表情收入眼底,若有所思。
此时,一道浑厚男声冒出:“照老夫看,闻老妹你不妨试试第一条。有仙盟在,老妹你高枕无忧!”
闻鹊双眼眯起,冷冷瞪向那壮硕的老汉,这万东老者好厚的脸皮!
她正待出言讥讽,万东老者对面的云鲤仙子率先开口嘲道:“嚯~那你十省宗怎不身先士卒?开门迎了仙盟驻兵,好给我们打个样!”
云鲤觑了眼金所愿,克制地撇嘴,又朝万东老者冷哼一声。呸!真是砒霜成精,见他一面都嫌污了这大好日月!
“好啦,吵了几个月都没个章程。本君都累极了!”清潭宗林掌门瘫在座椅上,打了个夸张的哈欠,“闻掌门,你便直说了吧。”
闻鹊见满座屏息凝神,时机已到,对着台下数十双眼睛,灵力夹送她不容置疑的威亚响彻大殿,“我请仙盟即刻开放极北驻军阵线,允各宗派世家协助镇守第二防线。”
此话一出,殿内轰然炸开,可谓是一石激起千层浪。众修士瞠目结舌,怎么从共商仙盟援守滞后和抵抗魔族卷土重来的战略,跳到了极北军?!
玄灵宗主峰正殿内,此起彼伏的争论声如沸鼎之水,再难平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