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媛看着面前的青菜,恨恨地塞进嘴里,咀嚼得格外用力,像是恨不得将单阎也一同就着米饭吃了。她蹙着眉吞咽,这才睁眼拧眉看单阎,一副“我吃了,你呢?”的样子。
单阎看着她如狼似虎般将青菜囫囵吃下,这才笑笑将肥肉送入口中。
果不其然,他的脸上露出片刻狰狞后又强装着镇定看向付媛。
付媛笑脸相迎,咧嘴笑出了八颗牙,在单阎面前摇头晃脑。
捉弄单阎的感觉还是一如既往的有趣。
单阎没搭理付媛那般幼稚的挑衅,只是伸手猛地搓了搓她脑袋,就连云髻也被他拗得歪倒在一边。
付媛扶了扶发髻,见依旧不成样,索性将簪子与步摇一同取下,重新用簪子?发,步摇则是气鼓鼓地塞到了单阎手里。
两人险些要在桌下闹成一团,单老夫人也没忍住看向庄十娘,无奈地笑着摇摇脑袋。
用过晚膳,付媛便被单阎拽着手回厢房,片刻也没停留。
单老夫人见二人远走,自也没打算久留,她常追求吃个半饱,以此来保证自己的身材苗条。
只是庄十娘没忍住叫了声“亲家母”,她才愣了愣,用帕子拭过嘴角,命下人将饭菜撤下,两人就在桌上倾谈。
庄十娘没开口,单老夫人自然也不好张嘴询问,便悠悠然沏了壶茶,命凝珠去备些糕点。
眼看着周围的丫鬟都各散东西,只有两人坐在桌前,庄十娘这才嗫嚅道:“打扰亲家母了,实在是过意不去。本不想家丑外扬,可毕竟是借住在单家,我始终觉得需要跟亲家母说一声。”
单老夫人抬眸看了她一眼,依旧没作声,只是倒了杯茶推到庄十娘面前。
单老夫人是见识过付老爷那副嘴脸的,新婚之夜胆敢在酒席上喝个烂醉,险些伤了宾客,这笔帐她是如今还记着。
扪心自问,她的确没多喜欢付媛这儿媳,只是付媛能撑场子,上得了台面,也懂得得饶人处且饶人,想必也不会是付老爷教导的。
思来想去,也只能是庄十娘这亲家母的功劳。
于公于私,她都乐意待见这位亲家。
“不想说也可以不必说。”单老夫人淡淡抿了口茶,看向远处已然变得璀璨的星夜,“单家还不至于为了间厢房要亲家母难堪。”
单老夫人一门不出二门不迈,却仍算不上与世隔绝。
毕竟这偌大的扬州城哪有什么秘密可言。
她不是没有听说过那些关于付老爷的闲言碎语,只是都一笑置之,甚至觉着那些流言并非空穴来风。
她对自己看男人的眼光还是有一定的自信的。
若非她当年一眼相中了单老爷,多番考验下,他依旧排除万难闯入了她的心门,如今她也不会到这中原来。
只可惜天妒英才,单老爷去得早,两人夫妻缘薄如蝉翼。
她同样怜悯庄十娘,即便知道她是村妇出身,可十年如一日的卑微,又岂是她能小觑的。
付媛带她看的那出戏,她自觉着看得不算上心,亦认为是些歪门邪道,净讲些邪说。
可某些时候,她却会在心里想起戏中的片段。
她曾经也是为了爱情不顾一切的女人。
如今囿在这四壁,的确是她的悲哀,可她甘愿,亦觉着值得。
她愿意为了亡夫去守着这个家。
然而她并不想让庄十娘重蹈覆辙,尤其是,她并不认为付老爷是一个值得庄十娘牺牲自我的人。
“单老爷…待你很好吧。”庄十娘顺着单老夫人的目光,一同望向满天星辰。
两个孩子还小的时候,单老夫人与单老爷出双入对,羡煞旁人。也不知是不是为了恭维单老爷,付老爷同样也学着他说“一生一世一双人”,没再纳妾。
那时,庄十娘虽艳羡单老夫人,却觉着自己老爷待她不薄,心里很是满足。
如今单老爷去了,付媛也如了付老爷的愿嫁给单阎,他便忘了曾经说的那些誓言。
或许,他从未觉得那是誓言。
不过是用来套近乎的慌不择言罢了。
单老夫人看向庄十娘,微微敛了敛苦涩的笑,又道:“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何必羡慕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