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该是,他心里断定,再深入一点。整个将淹水之人托起。
冲出河面时,身前的人已经不会呼吸。高伯乾朝着家奴所在的岸边游去。
“接住!”水中他十万火急,家奴还抱着一身上下的珍宝犹豫着。高伯乾紧忙发话:“东西扔了!先救人!”
“啊?啊,哦哦……好的好的。”他蹲下身时东西当当咚咚掉了一地。
家奴弯着腰趴在岸边上将高伯乾怀里的人扯了上去。随即高伯乾也爬上岸来。
“没……没气儿了!”家奴手指探探这人鼻息,动作上有些迟疑。
虽是紧急时刻,可这么美得娃娃还真是忍不住欣赏一下。
只见高伯乾动身摸上他的颈间。还有动静。
“吹气疗法。”
“什么?”家奴瞪着眼看着主子,高伯乾一把将家奴的脑袋按下去了,正对着溺水美人的脸。
“吹气疗法!快!”
“别别别……他是男人!”家奴一脸不愿意的样子,高伯乾命令道:“救人何以分男女!”
“你怎么不……”还没说完就被高伯乾一下子按在那人脸上。只听高伯乾理所当然道:“我是主子!”
其实只因他心里过不去这个坎儿,毕竟林瑜晏是男娼,若是不知道也无妨,可知道了他心里总是不太自然。也觉得恶心。
一来一回,好一阵子。高伯乾在一旁拍打着林瑜晏的脊背。
不出多时,林瑜晏吐出一口污水。终算救了过来。
他睁开眼,脑中还是空白,还记不起发生了什么,就目见正容,耳闻正言:“尔等为娼已久,还寻死!有何意义。”
高伯乾这话不免有些难听,身边的家奴吓了一跳,一听闻主子的话,诧异地看向自己刚才救的美人,心里狂吼:没听错吧!竟是个娼妓!
一瞬间他蹲到一边咳咳呸呸好一阵子。
高伯乾一张脸正红到耳根子。林瑜晏昏昏沉沉坐起身,一连咳嗽好几声,恨不得把肺咳出来。没工夫跟人说话。
“咳咳咳!”一阵又一阵的咳嗽,还真咳出水来。
高伯乾看着落水后雨水中的林瑜晏,小脸还带着稚嫩,脸颊两侧嘟嘟的。脸色蜡白,嘴唇都是紫的。
“你这一天一夜哪里去了!”高伯乾正色未改,语气就跟父亲训诫孩子一般。
林瑜晏回神,瞪他一眼。什么话儿也不跟他说,扯过黏在脸颊上的发丝别在耳后就要起身。
“什么人啊!救了他连声谢也没!”家奴不服气的在后边冲林瑜晏喊了一声,一边蹲下身收拾宝贝,一边唠叨:“亏得俺们宝贝都不要救你这白眼狼!”
“你说什么!”林瑜晏不高兴的回过头,一片白芙蓉落在他青丝上,掉落在肩头,最后是脚下。瘦小的身躯在冷雨里瑟瑟发抖,一双脚没了鞋子。脚趾蜷缩着立在雨里:“我可没叫你救我!”说着还不忘擦擦嘴巴,嫌弃的冲着家奴呸了一声,装模作样吐在了地上。
“你就不怕我回聚茗馆告你一状,说你寻死!”看不惯他嚣张不识好歹的模样,高伯乾狠厉的回了一句。
这瞬间,林瑜晏才仔细端详起他来。
雨水模糊,他走近了一点仔细瞧。
似乎有点印象。心想。
高伯乾趾高气扬,拾起一旁的簦,帮助家奴理起东西。
林瑜晏想了一会儿,凑近他,意味不明道:“你不会跟馆里说的?对么?”
“怎么!怕死?”
高伯乾瞄他一眼,见他手指在下巴处小心翼翼的忖思。其实自己也并不想故意刁难他,于是好心道:“既然怕死,又何必寻死!”
“谁说我寻死的!”他的话当即就被林瑜晏反驳回去。
这举动,噘着嘴,嘟着脸,换个人作,可就没这么可人了。
三个人都不说话。家奴收拾好东西跟在高伯乾身后。
高伯乾在前走着,林瑜晏则在他身后一声不响。
“咳咳!”雨中湿衣,风再吹来。不免寒气入体。林瑜晏也两天没吃东西了。
高伯乾个高儿腿长走的极快。他在身后踉踉跄跄、紧赶慢赶。
“咳咳咳!”吃了风,林瑜晏站在原地好一阵咳嗽。眼泪都流了出来。
前行高伯乾没有回身却耳听八方,渐渐放慢脚步。
所以慢慢的林瑜晏就跟了上来,簦下高伯乾,簦旁林瑜晏。都在细雨里缓行。
只是林瑜晏越走越慢,眼看就要到了聚茗馆熟悉的巷子。他顿时驻足!
“公子……”林瑜晏小声叫他,还带着几声低咳。高伯乾听罢,停下脚回身看他。
“那个……也许你知道我。可是……”林瑜晏犹犹豫豫,乞求道:“你别……跟馆里人说见了我。”
“为什么?”
“我在找人。这下雨天,他不能走路,应该也两天没吃饭了。要不是我他也不会被行膑罚。”
他的声音断断续续时大时小。林瑜晏并不知高伯乾无意间对他的事关注许多,知道许多,也知他口中人,就是月氏奴隶。
雨水瞬间激增。天空就像突然裂开了一道口子,豆大的雨点从里面倾泻而出,先是噼里啪啦乱成一团,接着就整齐划一的倾泻下来。下一瞬,地上汇成了小溪。风声夹杂着闷雷,越下越大,有雷声壮胆的雨点越来越激烈,仿佛是战场上密集的箭。
诺大的雨隔在两人中间如同一道洪流。高伯乾冷笑,责问他:“你寻死的时候怎么不觉得要找的人很可怜?只求自己解脱!”言语里带着些鄙夷,只当是林瑜晏的借口。
眼前人方还一副求人的模样,这会儿又理直气壮起来:“说了不是寻死!”
高伯乾瞪他一眼。林瑜晏闭了嘴,低头,算是认错了。谁叫现在有求于他。
“还有……”他有点担心自己会不会要求太多,惹眼前公子不高兴,于是低溜着眸子瞧:“方才跳河那事儿您也别跟馆里管事夫人说。”
“有勇气寻死,害怕叫人知道!话说,”高伯乾转个身正视他,戏谑道:“你也承认是跳河了!”
“喂!你有完没完!说了不是跳河不是寻死!”林瑜晏脾气不太好。很容易急躁,是真孩子性情。见眼前人不吃软的,他也不甘低声下气,气恼回嘴。
说罢,也豁出去了,再不跟高伯乾纠葛,匆匆就绕到来时街上,往回去了。
还真是有脾气。这般骄躁。高伯乾看着巷子里的林瑜晏淋着雨抱着自己瑟瑟发抖。一双脚光光的在衣摆下若隐若现,踩着泥泞,急速行走。
街道上还有被劲雨狂风击落的黄叶散漫四处。林瑜晏偶尔踩在上面。高伯乾几乎都能听见叶脉发出的细小呐喊。
突然,一道闪电腾空而起,直冲云霄,如一利斧,劈开云雾!耀眼白光划破阴沉天空,照亮在大雨中孤零前行的身影。
一刹那,电光消失了,转瞬间,又天昏地暗。
天地连为一体,一切又被无边无际的墨色吞没……
天已向晚。
而这一记闪电霎那惊醒恍惚的高伯乾!
“他不是寻死!”闪电如同警世恒言,在他心中明亮,和这雨水灌入他口中,后知后觉的沉吟着:“是救人。”
因对他有着异样目光,所以,从不会将那些良善好事首往他身上套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