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沈溪知去见赵升之前,沈竹赶了来,他带着一行人连夜的风雨只为向沈溪知汇报临安的情况:“老爷,临安官府的仓廪里并无余粮,赵府的粮仓内也只有几十石粮食,赵家上下看似简朴,但仅仅是丫鬟小厮却有上百人数,且府内的姨娘用的是从千里之外连夜运来的水果,儿女们用的笔墨就价值数金,堪比那些王子皇孙用的。
其中疑点太多,属下便去问了临安当地的百姓,按着朝廷颁布的法令,田税是三十税一,可临安竟是十税一,除此之外还有人口税、商税,这些都比朝廷要求的要高出许多。
当真是天高皇帝远,多出的这些朝廷可没收到,而赵大人家中和当地官府又清贫至此。
属下们只能趁着夜黑风高把赵家搜了个底朝天,终于被属下们找到了赵家的暗室,里面藏着的金银财宝不计其数,可比咱家的府库要富裕多了。
果然这看似清正廉洁之人贪墨起来比那些所谓的贪官要可怖的多。”
正事上沈竹倒从不含糊,将百姓的证词、从赵家搜出的部分金银交给了沈溪知,条理清晰地禀报完因果才觉得后怕,不由得好奇地问了句:“老爷,你说这些粮食都去哪儿了呢?”
沈溪知无奈,沈兰说他蠢还真不算是嘲讽,可偏偏沈竹又蠢得恰到好处:“自古以来不乏官商勾结,自然是流入商贾手中换成了钱财。”
听及此言沈竹气的不行,额间的青筋直跳,若不是为了主子,他现在就想冲进去一刀将那赵知府砍了,那赵知府当真不是个东西,末了恳求道:“老爷,如果要动手,请务必让属下来。”
沈溪知颔首,示意自己知道了,许是想起了一些往事又不由得感叹道:“当年先帝选我是不得已而为之,而赵升这类人才是为君者愿意重用之臣,只可惜他自寻死路。”
沈竹不解:“老爷之才,当世无二,又何出此言?”
“罢了,我们先去见见那赵升。”沈溪知并未回答,而是示意沈竹前来推他。
至于他这番话的意思是什么呢?
天下苦世家门阀久矣,即便如今的选官制度从数百年前世家间互相举荐变成了如今的科举又如何呢?
说是给天下人一个机会,可世家子手握的资源是普通百姓几辈子也无法企及的,寒门要出贵子难,所谓的寒门也高低是个落魄世家。
寻常人家要支撑得起十年寒窗难,要进士及第更难,高低考个秀才免了家中赋税在当地做个私塾先生便已经算是成材。
而坐在那孤寒之位的人岂能不忌惮世家大族的势力盘根错节进而威胁到皇权?
只是先帝当时的情况需要他沈溪知,但若是不忌惮沈家,沈溪知也不会变成个病秧子。
赵升这类人才是为君者想要的臣子,背后无甚势力却又有稍许能力能为皇帝所用,等来日扶持起来还可以用来掣肘一下世家的一颗很好用的棋子,只可惜他没能守住自身……
沈竹推着沈溪知到了赵升的房中,想来是昨夜沈兰审问他们时动用了私刑,赵升正趴在床榻上龇牙咧嘴动弹不得。
“我可是朝廷命官,先帝任命的临安知府,即便你贵为丞相,也没资格动用私刑。”余光瞧见来人,赵升这话说得趾高气昂,可到底是色厉内荏,游移不定的目光表明着他此刻的心虚。
且不说一朝天子一朝臣,即便是用先帝来压他,他沈溪知也是先帝任命的丞相,沈兰的审问人的手段可不好受,或许眼前这人也是个铁骨铮铮的硬汉?
“哦?”沈溪知眼尾上挑,语调颇为漫不经心,“是吗?本相记得我朝历代皇帝向来以民为本、以民为重,有道是君轻而民贵,王子犯法尚且与庶民同罪。
而你又在做什么?临安水患,多少百姓流离失所、食不果腹,身为临安知府,你这些日子以来不但无所作为,反而还跑到了姑苏来做出此等腌臜事。
即便本相是先斩后奏了,想必当今圣上也是无异议的。”
赵升受了刑,正趴在榻上动弹不得,大抵是为官这些年当真是捞够了不少油水,当年那形容瘦削的寒门进士竟成了如今这般大腹便便面目可憎的模样,许是心知色厉内荏不管用了,便换了一副态度:“沈大人,下官知错了。
可这不是下官不想管这些百姓,而是临安的官廪中并无多余的钱粮物资可以救济。
下官也是无能为力,下官一年的奉银也只够养活一家老小。
这些日子以来下官也是食不下咽、辗转反侧啊……”
赵升说得挺像那么回事,比戏台子上唱的还要好听,若非沈竹事先禀报过,沈溪知险先就要信了:“那本相问你,你既如此食不下咽、辗转难眠,那你来姑苏是为了什么?
同那些世家子一起欺负一个半大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