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一次醒来,身下是冰冷的地面,光线十分微弱,双手被拷在背后,夏晓青想了会儿,觉得这次应该是真的醒了。
不远处有个人影,他试着挣了挣手铐,动静刚一出,那边的人影便动起来。从动作中能看出焦急和慌乱,他悄悄叹了口气,在那人开口前说:“我人都被关在这了,就别演了吧,怪累的。”
屋子不大——或者说这是一个巨大的盒子更准确一些,六面完全封闭,不知道位于地上还是地下。空间内只有一站一坐的两人,和他们身上的东西,而不管是衣服、手铐,还是人类,其本身和内部装着的东西都没在发光,但夏晓青却能靠身形和面容分辨出那人影究竟是谁。
“郗潇言……”他顿了顿,继续说,“姑且先这么称呼您吧,毕竟我不知道您真正的姓名。”
“郗潇言就是我真正的姓名。”女人打断他,说,“这张脸,这具身体,也都是真正的我……至少看上去是的。”
“看上去?”夏晓青没急着去探究对方话中的疑点,而是用开玩笑的语气说,“可是刚才睡过去之前,我的同事告诉我,并不存在一个名叫郗潇言的人,不仅是没有长着您这张脸的,连和您重名的都没有,当然,您这具身体也一样不存在……这些总不能也是做梦吧?”
“当然不存在。”郗潇言说,语气足够严肃,出口的话却是玩笑一般,“因为我并不属于这里,一切真实存在的人都不属于这里。”
或许是过于昏暗的环境遮住了听者疑惑混着不屑——通称“你脑子没病吧?”的表情,演讲者连个壳都不带卡地滔滔不绝:“我不属于这里,知道对于这个世界来说不该存在的真相,这里的制造者并不欢迎我们,我出现在这里自然会受到限制,很多话我没法直接说出来,只能靠你自己去发现它……当然,就算我可以说,你也不会相信。”
“您自己也知道没人会信这种莫名其妙的鬼话。”夏晓青说,“那就跳过这个环节,直接说目的吧。还是说都到现在了,目的还不能被我这个目标知道?”
“所以需要你自己去想。”郗潇言对他的意见充耳不闻,“去回忆那些错乱的,去察觉那些不合逻辑的,去发现那些与事实不符的。然后就像刚刚那样,去怀疑,再逃出来。”
赶紧找找暗门在哪,然后敲晕眼前这个妄想症患者,顺便在回家的路上把她送去她该待的设施。
在郗潇言的最后一句话说出口前,这是夏晓青的全部计划。
但现在恐怕是不能这么简略了。
夏晓青问:“像刚刚那样?”
“刚刚的梦。”郗潇言说,“你以为你醒来了,对么?梦中也会出现与入睡前一模一样的场景,也可能没有那些光怪陆离的景象,也可能和你度过的每一天一样,让你毫无察觉。你凭什么确定,你所谓的现实不是一场梦?”
“你可以控制我的梦境?”他们两个的对话像个螺旋,你说你的,我说我的,我说完了,想起来才回你一句,没说完,那就当我耳聋,“我会睡着也是你做了什么?”
郗潇言反问:“你认为现实中可能有一种手段,能操控一个人的梦境,且让这个人毫无察觉吗?”
夏晓青:“所以确实是你做的。”
“你也观察了足够久了,差不多也能确认了吧。这里是完全封闭的,六面都是水泥墙,没有任何出入口,那我们是怎么进来的?这里没有任何光源,却有光存在。”
她抬起双臂,原本微弱的光线也随着她的动作逐渐增强,水泥盒子的内部完全被照亮,那光很柔和,却无处不在,不论是郗潇言脚下,还是夏晓青身后,衣褶处,衣摆里,任何一个地方,都找不到影子的存在。
“有光,却没有影子。”郗潇言说,“你真的确信这里是现实吗?”
夏晓青问:“那些尸体人偶,那些会杀人的梦境,甚至是之前的失踪和杀人事件,也都是你……都是你们制造的吗?”
“那不是会杀人的梦境,那是回到现实的门。”郗潇言说,只回应了这一点,对其他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又回到她那贯穿此次谈话的问题,“那些完全无法解释的现象,会出现在现实里吗?”
“为什么?”夏晓青问,手指按着限制他活动的手铐,已经做好了准备,“去往你所谓现实的方法就是被夺走生命吗?那你为什么还站在这里?”
“为了无知无觉的迷途者们。”郗潇言说,“我主动来到这里,自然也随时都可以回到现实中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