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延摸不清齐剑霜的态度,所以当云枕松问出那句“你究竟是谁”时,他一时间不知道如何处理。
场面一度很僵持。
看似云枕松是这群人里面官职最小、地位最低的人,但却是完完全全掌握局面态势的。
羽生不懂他们这些弯弯绕绕,他只知道,要护着主子,连带着周大哥的份。
他紧张兮兮地站在云枕松身后侧方,看架势是准备随时抄家伙挡在云枕松面前。
“安啦。”云枕松拍了拍羽生的手背,道,“泓客?不要骗我,好不好?”
其实云枕松之前多少能猜出点,他有邓画和程绥这样厉害的下属,又有临危不乱,身处绝境依旧散发与生俱来的睥睨姿态。
他猜,泓客应该是齐剑霜大将军身边的得力干将,起码是有军功在身的!
云枕松得意洋洋地想着,心道你说吧说吧,我都猜出来啦,肯定不会惊讶的。
然后,面前熟悉的男人认真点头,仿佛在向余生做什么重大承诺,他道:“我不会骗你,一如你无条件信任我一样。”
“我叫齐剑霜,刀剑的剑,冰霜的霜,”齐剑霜郑重地向他介绍自己,“字泓客。”
云枕松犹如被一道闪电击中,在原地彻底傻眼。
齐、剑、霜?!
是系统说的那个“镇北大将军携玄铁营出征”“班师回朝途中遇死侍刺杀,身亡后北疆沦陷”“宿主身份卑微,没有资格参与”的那个齐剑霜?!
云枕松表面波澜不惊,甚至有点面无表情,实际上心里在狂吼。
他高贵!我卑微?那天天给我暖床、喂药、擦汗的都是谁?!
还有!齐剑霜不死了吗?他不死,那后面的剧本压根不存在啊!北疆不会失守,他也用不着死守城门,那现在在干嘛呢?玩呢?
齐剑霜以为他在痛心自己瞒他骗他,心里难受了好一会儿,只等云枕松说话,实则云枕松丝毫不在意他担心的,反倒一边惊喜抱住了大腿,一边质疑这个剧本的逻辑性和严谨性。
云枕松抬起眼,看向对面的男人,眉星目剑,鼻梁高挺,薄唇大眼,穿衣显瘦脱衣有肉,放以前像他这样的绝世帅哥哪找去呀。
云枕松平复心情,缓缓开口:“所以……”
齐剑霜听得仔细。
公孙霖、李延和齐彦惊讶于齐剑霜对云枕松的重视程度,邓画和羽生前者看戏后者忧心。
“你还能像之前那样待我吗?”云枕松眨了眨他水灵灵的大眼睛,眼尾微微上挑,下眼睑长久染红,衬得眼眸深情勾人。
“……哪样?”齐剑霜喉结上下滚动,故意问。
云枕松掰着手指,一一数着:“帮我披衣服、捏腿、捶背、喂药,陪我练剑……”
话音未落,已让李延三人瞪大双眼,别说是齐彦,就连邓画都微微惊了下,也就羽生这孩子丝毫觉察齐剑霜的身份做这等事有何不妥,在他观念里,主子是天底下最重要的人。
羽生皱眉撇嘴,埋怨齐剑霜抢了自己的活,害得他愈发没用。
齐剑霜没忍住,低头笑了笑。
“嗯还有……搂我睡觉。”
齐剑霜的笑意越来越浓,他全然不顾旁人快瞪掉的眼珠,俯身与云枕松平视,道:“我待你,只会越来越好。”
“这样的话,你还会生气吗?”
二人离得好近,感觉一个踉跄鼻尖就能蹭到一起,云枕松被他撩得皮肤又烫又红,别开眼,喃喃道:“本来也没生气呀,其实我多多少少猜了点,而且一开始也是我没问清楚你的身份就把你留下了,如果你真有什么阴谋,也算我遇人不淑,蠢得可笑。”
齐剑霜彻底蹲下,握紧他的手:“可我真的在利用你。”
“比如?”
“一旦开战,我要把你的原青县变成玄铁营的粮仓,中州给不了的,我要向原青县索,即便到时候……用武力相逼。”
剧本好似一个圆,兜兜转转又回到了自己原先的任务,即便齐剑霜活着,他亦需守城,不过守的是后勤。
云枕松低头,摸了摸剑身上凸起的云纹。
“武力相逼?你得比得过我才行呀。”
云枕松轻轻一笑,挑起半边眉毛,眼眸清明,说得笃定。
齐剑霜瞳孔猛地收缩一瞬。云枕松给自己的惊喜真是越来越多了。
*
中州,是夜,大雨滂沱。
都堂灯火通明,烛光映出薄白窗纸后的憧憧人影,即便到了亥时,檐下大小官吏依旧提灯来往。
案头之上,堆案盈几,几乎遮蔽了大半张檀木桌案,一旁竹制书匣已然满溢,簿书丛脞的景象让埋头忙碌的韩裴更显劳苦。
小太监从外面打伞疾步走进来,身上带着潮湿雨气,凉意顺着后颈滑入身体,他冷不丁打了个寒颤。
“韩丞相,已经很晚了。”小太监轻声提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