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术虎心中不快,说道:“你说你视我同兄长,自己孤身在外多有不便,向我讨了这刀作防身,还说拿了它便会走,怎又惹四儿难过了?”
汪鸣柳笑说:“葛术虎哥哥,姐姐生气不是因你,而是因我。她见不得我与人有情——”
“我与你相识不过两日,谈什么情!”
“大王子——”她叹息道,“她是见我得了你的刀,心中不痛快呢。这女人一不痛快,往往生出许多事来,就此投了别的男人的怀也是有的……莫不如,你再去寻一寻她,看看她做什么呢。”葛术虎骂她一句无聊,也不再睬她,自往外找芳沅去,找来找去,便在那河岸上、虫鸣声中寻见两道影子,一个是他的四儿,另一个却是昭烈……并肩立着,仿佛亲热些,细细地看,芳沅还在对昭烈笑呢。那笑,如寒夜一瓣花,荧荧一现。葛术虎心中似是一凉,几难稳住脚下,心说这刀果然是送错了,只是听了芳沅的话,对这小妹妹生了些怜悯的心来,才将这物件送出去的,果然错了,果然错了,终叫四儿寒了心,叫她回头去找昭烈了……
他三魂失七魄,独回帐中去,那汪鸣柳还等在门前。
“我对哥哥的心却是不变的。”
她将他从后抱了,轻轻又哼,“姐姐能做的,我也能做呢。”
葛术虎自知她要做什么,冷冷笑道:“我没有睡过她。”从这香怀中挣脱,将她推得远远的,“所以你也不必费心了——轮不上你。”这时,芳沅步来叫了一声“葛术虎”,又说:“你定是受她欺瞒,我不怨你了——”一面含情而视,柔情如诉。而他心自恨恨,横眉以对。芳沅好生奇怪,又拉一拉他的袖子。葛术虎终于忍不下去,对芳沅怒气始发:“不清不白,不要碰我!我不是什么女人都要的!”
她便如一僵……
这灯直点至子夜,暴雨急来,雨下如注。芳沅独对孤灯黄,戚戚无语,忽听得一阵响动,那帘子一翻,是葛术虎酒气满身地闯来了。
“你出去——”
他将芳沅从床上拉起,她惊慌道:“喝了这么多的酒,你干什么来了!”葛术虎自解衣袍,袒出大片胸背,一边剥扯她衣裳,一边骑上她的腰,笑道:“自是来骑你!”因酒醉,满面红,酒浊然而味昏……芳沅哭道:“快停下!快停下!不要——”葛术虎气道:“‘不要’?同我便‘不要’,同他便‘要’了么?同我讲规矩,同他便不讲了么?”她不知意味,因大半边红抹胸扯落,双手又被定定攥得生疼,仍只哭道:“我不知你说些什么!喝了什么糊涂酒,说了什么混账话!——你也要像那死在刀下的札温那颜、那畜生一样吗?”往他肩上一咬,将他一推,又顺而拔出了衣物堆中的腰刀。那刀尖一亮,便堪堪顶着他前胸,那一瓣莲蕊上……外头风雨大作,雷鸣电耀,一记电光照似白昼,葛术虎醉眼微微,如酒醒三分,却只对她笑道:“——你舍得吗?”
“我这便来叫你看看,我清不清白。”
她将那刀丢了,簌簌滚泪,自将抹胸解了,又要解裙子……
这方十七岁的姑娘,泪眸晶莹,半身裸裎,冰雪堆砌的肌骨,左臂一点守宫砂,艳似春雨中的虞美人。
他看得呆了,酒才算清醒,悔悟道:“四儿,对不起——”
芳沅裹入被中,靠在他怀,说道:“鸣柳说你赠她一刀,是为定礼。我未知真假,便来问你。你说是,我才难过了的……昭烈对我说,这刀或只是她骗来的,我不该不信你。”葛术虎竟有些哽咽:“原是这般。你是不知,我实在害怕……害怕你被人、被昭烈抢走!这刀,也确是她骗去的……”便拿过来衣服,递与她道,“可穿上吧,别着了凉了。”且为她将那衣扣都扣好,“我的四儿……那女人惯会弄舌,往后别再理她了,一个字也别听她说。我明早马上叫桑坤把她赶走,赶去别处、叫她另谋生路也就算了。你早些歇息吧,可别累着了。我这样地心疼你呢。”
翌日,葛术虎便去找桑坤,桑坤也只二十五六岁,黝黑、粗豪的一个人,头脸端正,正在洗马。他听了葛术虎的话,却说:“她是个柔婉、娴静的女子,为我找来了丢失的马,断非大王子说的这般。”葛术虎气得发笑:“你如不信,便去问问她自己,是不是将四儿闹哭了两回。平日里这样挑拨是非,乞颜部可容不下呢——还有,你叫她将刀还我。”桑坤停下手中活计,若有所思,寻去找来了汪鸣柳,却见她正立在树下,将脸一转,泪痕犹在……他慌得哄也不是,劝也不是,问她:“姑娘哭什么?”
“大王子不要我。”她呜咽,无限委屈,“昨夜他喝多了酒,我心疼,前去照料。他只将我撇下,理也不理……还说——还说——天崩地裂,也必不碰我……”
桑坤便笑道:“大王子爱四姑娘,人尽皆知,你何必难受。”
“我竟有哪里比不上她么?”
“四姑娘也是很好的。”
“我没有她美?”
“你有你的美。”
“那你说说,我同四姐姐,哪个更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