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忽然笑起来,闻言,他说:“大概就是我无可救药爱上你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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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清晨,霍夫曼博士在会议室展示了令所有人震惊的消息:柏林市□□决定将他们的候鸟追踪艺术装置作为年度科技文化融合重点项目。
程怀握的速写被投影在大屏幕上,角落标注着"数据验证:郁嘉行博士"。
项目启动后第三周,他们难得有半天闲暇。
柏林郊外的格吕内瓦尔德森林覆盖着早春的新绿,程怀握突然拉住郁嘉行:"看!"
二十米外的橡树下,一只红狐正警惕地望着他们。
程怀握迅速掏出随身携带的素描本,却见狐狸突然踉跄了一下,它的后腿有道新鲜伤口。
"别动。"郁嘉行已经蹲下身,从风衣口袋掏出常备的急救包,"左侧后肢撕裂伤,约四厘米。"
他声音又恢复手术室里的冷静,但眼神是程怀握熟悉的温柔,"能帮我引开它注意力吗?"
程怀握立即开始轻声哼唱云南傈僳族的山歌调子,手指在落叶上敲出节奏。
狐狸的耳朵转动着,当郁嘉行缓慢靠近时,它竟没有逃跑。
阳光穿透树叶的间隙,在两人之间洒下跳动的光斑。
郁嘉行的动作精准如常,但程怀握注意到他眉间那道几不可见的皱褶,这是他在进行精细操作时特有的表情。
狐狸的呼吸逐渐平稳,琥珀色的眼睛倒映着两个忙碌的人影。
"好了。"郁嘉行用齿科镊子打完结,剪断缝合线。阳光突然穿透云层,将他手中的器械照得银光闪闪。
程怀握正要说话,却见郁嘉行突然僵住了,盯着剩余的缝合线出神。
"怎么了?伤口有问题?"程怀握凑近检查,却被郁嘉行握住了手腕。
那双向来稳定的手此刻微微颤抖。
程怀握看着郁嘉行将一段乳白色的缝合线绕在指间,灵巧的手指翻飞间,一个精致的环状结构逐渐成形。
森林里的声音似乎都远去了,只剩下自己越来越响的心跳声。
程怀握的视线模糊了。
他看见狐狸支起耳朵,看见阳光在缝合线戒指上折射出彩虹般的光晕,看见郁嘉行琥珀色的虹膜里自己的倒影。在美国初遇时那个冷峻的医生,此刻正用手术器械才能剪断的缝合线,将彼此的生命紧紧系在一起。
"这是3-0可吸收缝线。"郁嘉行的声音轻得像森林里的雾气,"六周后会被机体自然代谢。"
他停顿了一下,喉结滚动,说:“就像……就像我第一次见到你时,以为那只是暂时的交集。"
程怀握突然蹲下身与他平视,惊飞了几只藏在蕨类中的山雀。
他伸出左手,却在半空中转了方向,轻轻抚上郁嘉行左腕的疤痕,温柔的笑着说:“那现在呢?"
"现在我知道了……”郁嘉行将那个临时戒指套上他的无名指,"有些连接,应该像你妈妈说的獒犬纹样一样——"
他生涩地引用程怀握曾经告诉他的傈僳族谚语,"『日月更迭,纹色愈艳』。"
狐狸突然发出一声短促的鸣叫。
程怀握在泪光中看见它站起身,受伤的后腿已经能轻微承重。
他低头吻住郁嘉行时,尝到了森林露水的清甜和自己眼泪的咸涩。
那个缝合线戒指抵在两人相贴的掌心,像一个小小的、跳动的心脏。
回城的列车上,程怀握不断转动无名指上的"戒指"。
夕阳透过车窗将缝线染成金红色,与郁嘉行虹膜的颜色奇妙地重合。
"等回国后……”郁嘉行罕见地主动扣住他的手,"我们可以去定制真正的……”
"这就是真正的。"程怀握打断他,举起手让最后一缕阳光穿透那个环状物,"你用了最擅长的方式,给了我最重要的承诺。"
他忽然笑起来,"不过下次手术时,记得跟护士解释为什么缝线少了一截。"
郁嘉行耳尖又红了。
程怀握靠在他肩上,望着窗外飞逝的柏林郊景。
他想起母亲织布机上来回穿梭的彩线,想起郁嘉行缝合伤口时稳定的手腕,想起自己画过无数次的、对方睫毛投下的阴影。
这些看似无关的碎片,此刻都被那根特殊的线串联起来,在他心中编织出未来的形状。
当晚,程怀握在速写本上画下了那一幕:跪在苔藓上的医生,好奇张望的狐狸,以及两人之间那根闪着微光的线。
画纸空白处,他写下今天日期和一行小字:"3-0缝线,有效期:今生今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