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4 甜食
蕾奥菈回想着夹在那本爱情文学中的小纸张,上面以异常华丽的言语和文句表达着爱意,是告白的情书,更是欲望的宣泄。
以一面之缘开首,道出两人互不相识,到最后明确的道歉。但情书中每一句都暴露着那压抑的渴望,无视对方的意愿,是疯狂的痴迷和幻想。
根本不用问,结合学生们上课时的讨论,蕾奥菈已经猜到学生们的梦境。
不谈那可能过之而无不及梦境,单是每天幻想着这信中的情景就已经不正常,而学生们每天都在写这种情信,那么闯入宿舍的窥视也不过是其中微小的变化,绝对不是结局。
而图书馆梦境相关的书籍更是全部消失,记录册上数字在某天后全部变成零。
蕾奥菈记得那字体,那数字的写法,头尾总是连不上,又习惯补上一笔,显得那圈是完整的。
深夜无人的澡堂,只有沥沥的流水声,习惯深夜洗澡的蕾奥菈在思考的同时也在享受着学院的浴池。
不是喜欢深夜洗澡,而是因为只有这时候的澡堂才没有学生。蕾奥菈的上身被大面积的焦黑覆盖,诡异扭曲的烧伤,有如地狱之火般的漆黑疤痕。
不穿带立领的衣服就遮盖不了的疤痕,从左腹延伸到胸膛。
魔族能使用黑色火焰吗?蕾奥菈不禁猜测。
会造成这疤痕的除了魔物,也有可能是魔族,反正应该跟黑色的火焰脱不了关系。
回想着字迹和那个少女,蕾奥菈听到脚步声,似乎有学生打算在这个时间洗澡。
完全没预计会有学生来洗澡,蕾奥菈的浴巾还在换衣间,而那个学生应该也在换衣间。
淋浴间能躲,但是万一那个学生是泡浴派?所有路都必需经过大浴池。
在思考的瞬间,蕾奥菈也听到脚步声越来越近,离开浴池朝淋浴间走。
刚要进入淋浴间,蕾奥菈听到对方的脚步声停下了。
“蕾奥菈同学?你怎么这个时间洗澡?”
成熟的嗓音,是那个烟灰发的学生,也就是公主的侍从。
围着浴巾的依琳看着那黑发的背影,不禁有点怀念自己的家乡,那以黑发为主的国家。
不是讨厌这个国家,只是偶尔会觉得大家的发色有点花哨,还有自己并不怎样能分辨大家的脸孔。
“嗯,我喜欢静。”
进入淋浴的蕾奥菈扭开花洒。
“是呢,我懂,能够让心情静下来。”
邻间的依琳也扭开水龙头,托某位殿下的福,今天又要三次洗澡,这回还是要用凉一点的水来淋浴。
“依琳小姐总是晚上洗吗?”
蕾奥菈觉得自己需要调整洗澡时间。
“不,只有偶尔会,大概是工作完成后吧。”
因为凉水能让身心清醒。
“露娜宿舍不是有浴室吗?”
那边的房间是独立浴池,怎么还要绕道来史黛拉宿舍洗?
“毕竟我是侍从。”
被公主占据着只是其中的原因,依琳并不想在那个充斥着精油气氛的小浴池中洗澡。
“对了,蕾奥菈同学的发色是天生的吗?我没别的意思,只是我家乡的人都是黑发的,有点怀念而已。”
家乡是黑发?蕾奥菈没听过黑发的国家。
“……可能有点远,我来自遥远的东方大陆,就是海的东边。”
依琳用泡沫覆盖烟灰长发上的精油香气。
“但是依琳小姐你是灰发?”
说是黑发,也就只有眼睛是深色,不过她的肤色是象牙色,蕾奥菈没见过这种肤色,的确不像附近国家的人。
“对,染过的,黑发在这个国家的寓意并不怎样好。”
是的,黑发并不好,蕾奥菈从出生起就黑发,很清楚黑发代表着什么。
黑发很容易跟魔女挂钩,毕竟魔女的发色永远都是血染的黑发,罪恶浸染的漆黑,无法涂抹的罪证,是来自地狱的色调。
“不过蕾奥菈同学你没有染发。”
依琳知道本地黑发的人面对的是更多,自己不过是异邦人,而她是贵族,银紫发家族的孩子。
虽然是出于社交的便利才漂成灰色,不过就算不是商人,自己也没有那个勇气保留黑发。十岁时经过那半年的航行,来到这片大陆的时候已经体验过了,即使人家听懂自己说什么,却是完全不能沟通,被无视和拒绝已经是最温和的态度。
听见邻边的水声越来越小,依琳也跟着关上花洒。
蕾奥菈故意在她洗头时关上水,没料到她的动作这么快,看来是无法错开时间,而自己的浴巾还外面的在换衣间……
依琳已经离开淋浴间,却发现蕾奥菈没有出来,但她那边的水已经关上了。
“蕾奥菈同学,你还好吗?”
总不会是晕倒了吧?
“……你先走吧。”
听着蕾奥菈的回答,依琳大概明白了。
蕾奥菈故意在这个时间点来澡堂,在自己来到后又离开浴池,依琳猜测到她可能并不习惯在别人前裸露,毕竟自己初到这大陆时也不习惯共浴,能够理解,看来这个国家的人并不是全部都那么开放。
“你没带浴巾?”
“……”
就是没带所以才躲起来。
没有回答那就猜对了,依琳把换衣间的浴巾挂在淋浴间的门上。
浴巾其实不足以遮盖疤痕,不过总比没有好。蕾奥菈围上浴巾,手提起胸前重垒的部份,勉强能遮盖着。
依琳瞥到她紧张地拉开门,还有那别扭的姿势,明白她在遮蔽着什么才会这么紧绷。考虑到被称为魔女,大概是身上有些不能视人的痕迹,那是被暴力对待时所留下的伤痕。
“那我先回去。”
依琳体贴地给予空间。
***
蕾奥菈在过度描写感官的爱情文学书架前徘徊,这一排的书都带着那约定俗成的暗金印花,每次过来时的顺序都有不同。
她取出被动过的书,随意翻开,果然又找到几张宣泄着爱意的情书。字体越来城歪扭,墨水时而晕开,纸张也被戳破,也有一整句直接划掉重写的。
用词过直白,显得十分粗俗,是失败的模仿。
而且这歪斜的字迹说明写信者的精神明显不稳定,像被欲望冲昏了头脑。
对像自己上课的笔记一样,不过自己的笔彻底停下,墨水泅透纸张……
蕾奥菈望向那个让自己恍惚的红发少女,艾维正在翻阅暗金印花的文学书籍,她依旧是一脸疑惑地读着那被辞藻华丽包装的内容,直到一张纸从张页中掉出来。
艾维捡起地上的纸张,翻开整齐折叠的信。
背影的追溯和回眸,从这可以得出背影是收信方是意中人,虽然不理解为什么会溺水和颤抖,但艾维能从字面上推断出这是表达着爱意的情书,因为最后写着的是我爱你。
“蕾奥菈,这里又有一封。”
艾维把信递给蕾奥菈,因为蕾奥菈似乎在寻找这些只有收信人又没有署名的情书。
“啊……谢谢……”
蕾奥菈的内心复杂。
看着她那闪着期待的金色双眸,蕾奥菈轻揉那红色的脑袋,艾维亦露出而满足的笑容。
已经找了几天了,收集到不少狂乱的情书,不难看出情书的作者均陷入异常的痴迷中。
那个橘色麻花戴着的眼镜少女今天在图书馆,她在职员区域的一角跟烟灰发的女性聊天。
罗洁就坐在椅子上,但她的神色躲闪着,视线看着地上的影子,偶然被对方要求抬起头,视线交错,但很快又再错开。
挪动眼神的瞬间,可以观察到她紫色的双瞳透过玻璃镜片凝视着那象牙色的颈子,总是束着侍从盘发,没有发丝垂落,永远保持着端庄。从上而下扫落,略过那紫色带着纹章的披肩,在修长指节上停留片刻,最后只能看着依琳那倒映地上的高挑身影。
圆滑的玻璃镜片无法掩盖那微红脸,手不自觉地捏着外套的下摆,试图保持着冷静。
“连残本都没有吗?罗洁同学。”
“是的……”
橘色麻花的眼镜少女低着头。
“说话时要看着对方的眼睛。”
依琳提醒这位不会说谎的少女。
被指出是谎言,想反驳,罗洁缓慢地抬起头,看到那象牙色的颈间,脸也更加通红,靠着镜片上的一抹反光,勉强能直视那深灰的眼眸,那梦中凝视着自己的双眼。
视线对上就好说了,不过眼镜有点阻事,依琳提起她的眼镜放在柜面。
见她眯起眼睛,就知道她的视线模糊不清,依琳的手轻轻搭在肩膀上,靠得更近低头凝视那异常明亮的淡紫色眼睛,确保这位橘发少女能看见自己。
“那么能告诉我是谁借了书吗?”
依琳轻声问。
“……不知道。”
靠得太近了,罗洁闭息着回答。
“……你应该知道我是谁吧?”
肩上的深紫色披肩,金色弯月和三颗芒星,代表着此人的所属。
没有眼镜看不清图案,不过长期留意着依琳的罗洁知道她是公主专属的侍从。
不想承认,也不想告诉她是谁借了书。
自己不过是一个管理员,一个学生。
近在咫尺的深灰眼眸,冰冷的视线,让人发寒的高压感,少女觉得自己面对的是并不是一位侍从,而是上位者。
“……不…不知道!”
少女的声音在图书馆回响。
发现自己的失态引来学生们的注意,视线逃逸再次垂落,发白的指尖捏着软椅的边缘。
依琳环望好奇的学生们,对上视线后大家纷纷继续手上的工作,阅读的阅读,找书的找书。
“请问,能借书吗?”
黑发少女拿着一本书来到柜台。
依琳打量着蕾奥菈,那个在学院中唯一的黑发学生,有点愕然,但也松开搭在罗洁肩膀上的手。
没有眼镜的罗洁勉强能看出是黑色的身影和矮一个头的红色身影,已经知道是哪两位学生。
借书是管理员的工作,罗洁眯着眼站起来,想找记录册和笔,可是一切都互融成没有细节的色块,分不清各种事物。
“来,眼镜。”
蕾奥菈把眼镜递上前。
玻璃镜片架在鼻梁上,模糊的景色也清晰起来,罗洁却不想看得太清楚,希望让工作的进程能慢一点。
握着笔的手在颤抖,笔尖缓缓没有落下。
“借阅的限期是七天……”
感觉眼框发烫,低着头的罗洁把规则逐字道出。
“……也就是一周”
“是的。”
蕾奥菈表示了解,也顺便问续期的方法。
“续期呢?”
“续期不需要拿回来……”
“真方便呢。”
“是的……提前说一声就可以了……”
罗洁为了忍着鼻梁涌上来的刺痛用力捏着笔,吃力地算着日期。
七天后是三十八日,罗洁正要想下三字,蕾奥菈也说话了。
“是下个月的七号。”
一个月没有这么多的天数,蕾奥菈代为计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