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对，下个月……”

思考无法运转，罗洁按着她说的写下日期。

写下一串数字，工作要就结束了，罗洁并不想蕾奥菈离开。

“……你还有什么书想借吗？”

罗洁的眼框在发红，声音也不太稳。

“暂时没有，不过我想邀请依琳小姐一起去喝下午茶。”

蕾奥菈望向职员工作区的烟灰发女性。

对于要怎样安慰快要哭出来的少女，蕾奥菈没有特别的经验，问艾维要了一颗糖，离开前把糖留在罗洁的面前。

糖能让人放松，蕾奥菈从小就喜欢甜食，自从遇上魔猿后，对甜的需求也大幅增加，正餐可以没有，但一定要有甜食。

考虑到依琳是公主的侍从，蕾奥菈的下午茶还是选择在学院区的附近餐厅。

环境舒适而又宁静，主要是员工比一般店铺识趣，他们看到依琳披肩上的弯月纹章就会主动保持距离，让她们一行人前往里侧的房间。

这金色弯月果然比自己的无色雷狼更好用，蕾奥菈感叹。

蕾奥菈随意点了几的款奶油蛋糕和水果塔，再加上热可可，然后她就被艾维喊着了。

“蕾奥菈，甜食太多了。”

这回不是自己吃，是邀请依琳的下午茶，艾维可以肯定不是每个人都像蕾奥菈这般嗜甜。

“依琳小姐，你有特别的喜好吗？”

旁边的艾维看着餐单，就知道这些都是偏甜的。

“不甜的甜点吧。”

依琳思考了一会回答。

“火腿咸派？”

不甜的料理其实不多，咸派最常见，艾维吃甜的吃腻了也会吃咸派换个口味。

餐单收走后，蕾奥菈也凝视着对面的啜饮着红茶的烟灰发女性。

“嗯，是带着果香的红茶。”

依琳品味着余韵，浓郁而芳香，不论是餐前和餐后都很都适合。

“那……蕾奥菈小姐？同学？”

“蕾奥菈就可以了。”

依琳比自己年长三岁，虽然是同学但背后的身份比自己高，蕾奥菈觉得小姐这称呼也有点生分。

“蕾奥菈，你跟罗洁是朋友？”

询问的过程被这位黑发少女打断了，明知道披肩上的是的金色弯月，这位黑发少女还真够勇气。

“不，不认识。”

只知道她是管理员的学生，负责书籍的出入记录。

的确可能是不认识，依琳还清楚记得这位黑发少女是被挑衅而剑指尤妮蒂亚公主殿下的，虽然那时是公主的语气有问题，但也太冲动了。

不过，她是唯一的黑发学生，依琳看着蕾奥菈那把黑发，那能让人回想起亲切景色的发色，不介意跟这位“同乡”打好关系。

糕点上桌，热可可也随之送来。

蕾奥菈拿起糖罐，小勺小勺的加入白砂糖。在家的时候，她是会拿起糖罐直接倒，现在在餐厅，还是要保持适当的礼仪。

可是这么多的一小勺，并不能说节制，量一点没少。

第一次看这砂糖的量或许会震惊，不过对艾维来说，这没什么。

在依琳盯着那进进出出的小勺子时，艾维已经用叉子切着蛋糕慢慢品尝，这家点的甜食还满不错的，蛋糕绵密烤得正好，奶油也香滑，叉子切开时不会散开。

可惜不管好吃是难吃，对艾维体质来说，所有食物都只能在嘴嚼时尝个味，就如同白水一样，仅能在咽下的瞬间果腹。

因为依琳的关系，艾维今天坐蕾奥菈的在旁边，这个角度不方便望着蕾奥菈。艾维慢慢细嚼着，眼睛也瞥向旁边的黑发少女，只要看着她，艾维会觉得自己空虚的肚子被一点点填满。

在依琳难以置信地看着蕾奥菈制作那极甜的热可可时，蜜饯果派和炸糖球也送到了。

以松化的饼底配以蜂蜜浸泡的水果派，烤好后淋上热糖浆。没有切片的蜜饯和白糖粉在表面点缀，卖相较王宫的逊色，不过看着那晶莹的半固化的糖浆就知道这味道不会差。

公主最喜欢的下午茶就是水果派，她觉得甜度正好。依琳也就尝过一次，觉得偶尔吃一口还行，是需要配上浓红茶中的极甜，不然自己是咽不下。

至于炸小球，就是炸甜面团浸泡糖浆后裹上白色糖粉，据说咬开能体会到来自天国的气息，又称天使之吻。

作为公主侍从，依琳见过这小球在糖酱中漂浮的样子，这不是炸面团，根本就是油炸糖块。

也许炸糖果还比较好，她认为糖果最少能尝出不同的味道。

“依琳小姐，要尝尝糖球吗？”

一份只有三颗白色的糖球，是蕾奥菈特意为客人点。

“不用，谢谢，我喜欢水果派。”

水果派就很好，依琳谢绝那精致的迷你雪球，为了防止对方过于慷慨，她赶紧让水果派占据自己的盘子。

半固化的糖浆习结实地包裹着派里的水果，单靠叉子有点难切开果派，依琳花了些功夫才切下一小块。

只有快咽没细嚼，依琳一口红茶一口派，优雅地品尝着蜜饯果派。

蕾奥菈想用叉子分开水果和派皮分别细味，不过有客人在就只能如常地切成小块，亦不忘沾上那因移动而滴落在盘子上的温热糖浆。

“你很喜欢甜食？”

红茶续上第二杯，终于勉强吃完半块水果派，依琳觉得自己的味觉需要休憩。

“是的，这家的糖浆调得很不错吧？”

不是纯糖，蕾奥菈分辨出其中的芳香，每款糕点的甜味都很细腻，显然是用花蜜调和的，还会根据不同的糕点去调□□味。

“的确。”

除了甜，依琳什么都尝不出。她望向蕾奥菈旁边的艾维，这个小个子少女一直埋头吃着糕点，看不出她的喜好。

“我觉得不错。”

艾维给出简洁的评语，对她来说，食物只有不错和能吃，反正味道都差不多。

蕾奥菈每款都想尝尝，不自觉地又点过头，可惜自己的承受能力有限。

每当叉子缓下来的时候，艾维都会主动把她的盘子挪到自己的前面，把那没能吃完的糕点送下肚子。是体贴，也让蕾奥菈以为能吃完，结果每次都超量。

是刻意泡得过浓带着涩味的茶，原意是为了给客人解腻，对蕾奥菈来说，这茶是用来重置味蕾。

不喜欢纯粹的红茶，但是这时候浓茶的苦涩会更能特显天使小球的甜美。

雪白的小球被践碎，半透的糖衣脆壳被咬开，糖蜜伴随着清脆的口感流淌而出，每一颗的口味都略有差异，是特调的甜蜜。

光是看着蕾奥菈享受那被称天国之吻的甜点，依琳已经不寒而栗，除了那丁点面粉，这甜点的本质是不同形式的糖制品结合体。

三颗天使小球，蕾奥菈吃了一颗，给了一颗给艾维，然后再次望向依琳。

“谢谢，我饱了。”

依琳再次谢绝蕾奥菈的好意。

“真可惜……”

这甜点本来是给客人的，但客人似乎不喜欢甜食，蕾奥菈只能勉为其难地代为处理。

梦幻的美味就这样来到自己的盘子。

“依琳小姐认识罗洁同学？”

蕾奥菈啜饮着加了奶和糖的红茶，回想着两人在图书馆的亲密感，不像是同学。

“是的，不过也就收过一封情书。”

仅知道姓名，没有深入的认识，烟灰发的女性把水果派送进嘴里。

“现在流行的情书吗？”

这回答对蕾奥菈来说不算意外，毕竟是连局外人的她也知道依琳小姐是很受欢迎的人。

“不，是很正常的信。”

文笔华丽细腻，并不像是学生的手笔，可是知道她家经营的是书店后就能理解。

“正常吗……？”

蕾奥菈无法相信，现在盛行的情信全都异常露骨。

“是的，很正常。”

经常收到情信的依琳早已经留意到异象，这封是自己收到最后一封“正常”的情书。不过最近的确收到太多，让公主的命令也变多了，压力导致头痛不断加剧。

就算公主不下令，依琳也觉得差不多要处理了，不过可惜了作为旁观者观察告白者的机会。

“蕾奥菈你在调查罗洁？”

“没有，我只是在找书而已。”

无可否认，蕾奥菈也觉得罗洁确实是有点可疑。图书馆的书不可能短时间内被同时借出，除非是考试前，现在并不是考试的月份，考试更不会考梦境异象。

“对了，你对这写法有印象吗？”

依琳用沾着糖酱的叉子在盘子中勾画出一个不完整的圆，最后在缺口上补上一笔。

“……这应该是她的笔迹。”

看来那个管理员少年已经把书籍遗失的事上报了，那么依琳知道这笔迹也不奇怪，蕾奥菈把最近找书的事告诉依琳。

***

被指出是谎言，橘麻花的眼镜少女只能低头注视着地上的影子。

她知道自己的心意，拒绝了，却又故意靠上来。

她知道自己在喜欢她身影，却要求自己注视。

视线触及象牙色的颈间又迅速移开，脸上的温度迅速攀升，只能靠着镜片的反光，勉强对上那深灰色的眼眸。

自己的眼镜被摘下，世界瞬间失焦。还没来得及眯起眼睛，依琳小姐的手上的温度就透过制服渗入皮肤。

肩臂上的力度略略加重，淡茶气息更显清晰，依琳小姐就近在咫尺，她凝视着自己那紫色的眼瞳，以棉柔的声音在耳边询问自己。

不知道她有没有注意到自己那方形的竖瞳。

图书馆里，橘麻花眼镜少女心不在焉地整理书架，滑动着空虚的喉咙，有点饿了。

罗洁往最里头的方过走，里面的书架摆满带暗金印花封皮的书籍，约定俗成的花纹标示着这些全是过度着重感官描写的文学作品。

少女从第一排开始，一本本翻开被移动过的书籍，直到里面掉出一封信情。

歪斜的字体，半皱的纸张，被笔尖戳破的痕迹。大家都以不成熟的文笔模仿著作家以表达爱意，但是直白的渴望和幻想却充斥着内文，最后只剩下真诚的致歉。

颤抖的文字暴露着强烈的欲望的，就如用已经烤制好的糕点所散发的香气，皱巴巴的信就是精致的包装，香气从被戳穿的小孔外溢。

扭曲的字体标示着其中浓郁的内馅，是过度的打发而满溢的香滑奶油，歉意更是完美的点缀。

书里面的每一封信都是按着谣言去写的，只要把模仿作家的文笔写出愿望，然后把信夹在书中，晚上就能梦到所爱的人。

成功一次必然会有下一次。

第一封信的也许辞藻华丽，但现实的空虚会冲刷思维，字迹也会随着次数越发扭曲。

曾经为了告白而精雕细琢，可是思绪终究被吞噬，完美的食物就这样被催化熟成。

书架是酒窖，情书是路引。

回到宿舍的罗洁在床上细阅情信，抚上那过度使力而留下的笔痕，指腹描绘着纸面的凹陷，扭曲的字迹引导着她的走向。

已经是深夜时份，大家早已熟睡。

潜入雾色之中，是欲望的气息。

食欲、物欲、支配、破坏，一切皆是食粮，罗洁却只喜欢那甜腻的欲望。

像恋爱般柔和，却比爱情更醇厚。

与梦中情人相拥，让人感到灼热的梦境，是自己最爱的风味。

温热的佳酿流经喉间，带来少许的微醺，罗洁喜欢这些奔放的梦境。这些美梦是自己培育出来的果实，亲手摘下再去酿造，制作成属于自己的盛宴。

可是这些奢华的美梦如同虚无一般，让饥饿感越发难耐。房间里的情书已经堆积如山，每一个梦都品尝过，但罗洁觉得这些食物始终缺乏了什么。

爱情的美梦，本应的甜腻转化成酸苦，发酵过度的酸酒不再是适口的粮食，罗洁捏着路引的情信，泪水落在那半皱的信纸上，晕开的黑墨被稀释，灰色的水滴落在雪白的床单上。

大量的信纸围着蜷缩的罗洁，止不住的泪水一滴一滴落下，染湿整个枕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