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掌门在平桥别院找了一圈都没有见到老鬼的影子。他心急火燥,顾不得什么礼数,一路把房门推的砰砰作响,俨然是官府搜查逃犯的架势。
当王掌门来到柳裵书房门前时,楚崖上前及时摁住王掌门推门的手。
“怎么?莫不是这里藏着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王掌门得意的看向柳裵,以为自己找到老鬼藏身处。
柳裵神色冷冷,没说话。
楚崖推开王掌门,自己站在书房门口,“这是盟主处理公务的地方,事关江湖机密,还是别进为好。”
王掌门越发笃定老鬼在里面,说什么也要进去。楚崖不肯让步,云州派弟子出手跟他打了起来。小根接着去拦王掌门,不出五招就败下阵来。
柳裵没有动,看着王掌门推开书房门入内。楚崖几拳扫开云州派弟子,追进书房,厉声喝道:“王掌门,你太目中无人!”
所有人都等着王掌门从书房里把老鬼揪出来,结果是一无所获。
不管怎么说,柳裵现在还是武林盟主,流言纷纷全无证据,气势汹汹而来的众人再次落空,气焰都消了不少。闹成眼下这局面,大家老脸难堪,缩在旁边一声不吭。
王掌门倒是能屈能伸,知道自己得罪了柳裵,从书房调头出来就朝柳裵拱手致歉,完全看不出方才咄咄逼人的样子。
“事关武林安危,王掌门眼见为实,也是为武林着想。可你屡次不信本盟主,真是叫人寒心。”柳裵不紧不慢的说。
王掌门嘴上讨好,一双眼睛滴溜乱转,观察四周。柳裵不打算当众跟人算账,挥挥手,告诉众人闹够了就离开,以后不要再做这么鲁莽之事。
众人自知心虚,夹着脖子就走。王掌门最后一个离开,走的时候恋恋不舍,一步三回头。
自从流言四起,柳裵已身陷泥潭。这段时间像今日这样的情况并不少,以王掌门为首的门派较为激进,其他门派的方式稍微温和,但话里话外也在质疑柳裵是否窝藏老鬼。
这事必须有个了断。
就在这时,柳裵的视线里多了一抹身影。
盛槐还穿着早间吃饭时的暗青色长衣,黑发半束显得随意,打理干净的脸庞硬朗英俊,眉峰的伤疤添了几分沧桑浮尘感。那双深邃的眼睛见多了世事变化,深情淡了很多,变成心事莫测的幽深。
“盛……”柳裵不敢大声喊他,余光里还能看见没走远的王掌门一行人。
柳裵快步朝站在别院门后的盛槐走去,盛槐一动不动,注视着越来越近的柳裵,开口了:
“禅柯寺老鬼,在此。”
这几个字的音量并不很高,刚好让还没走远的王掌门等人听进耳中。他们齐齐回头,只见别院大门砰的一声关上了!
门后,柳裵双手摁在门板上,质问旁边的盛槐,“你想干什么?”他的动作再快,也阻不住声音传出去。
盛槐神情淡漠,“我该离开了。”
外面有人在拍打大门,王掌门等人大声叫嚷着。
柳裵盯着脚前的地面,抵住大门的双手青筋鼓起,用内力轻松就可以抵挡的两扇木门,似乎用了他全部的力气。
“你打算挡到何时?”盛槐听着外面激烈的敲门声,上前一步,想拿开柳裵的手。
柳裵一把甩开他,只用右手抵住大门,看着盛槐,说:“我会找具无名尸代替你去死,他们看到你死了就不会再有话说。只要你再等一段时间。”
盛槐说:“你风光在外,凭什么要我苟且偷生的活着?你觉得你值得我这么活着吗?”
柳裵哑然,眼眶慢慢红了,“那你要我怎么样?要我再一次亲眼看着你死吗?”
带着哭腔的声音刺进盛槐心腔,他用力捏了下拳头,语气变得冷硬,“可我要你身败名裂,人人唾弃。若让人知道堂堂武林盟主窝藏禅柯寺余党,并与之有染,你的下场不会好。”
柳裵愣怔,“你现在站出来,就是为了毁掉我?”
盛槐不再言语,因为王掌门携众人用内力撞动了大门。厚厚的门板时合时开,摇摇欲坠。
“那姓王的巴不得你死,如果我把我们这段时间做的事说出去,他会不会怂恿武林人杀了你?他们翻江倒海的在找我,没想到我在跟你罗帐红梦。像你这样的人,有什么资格坐在武林盟主这个位子上?”
盛槐的话如拨动千斤的撬板,一点点将柳裵抵在门板上的手撬开了。
老鬼以把柄威胁柳盟主让自己藏身平桥别院,这是盛槐在王掌门的威逼拷问下交代的实情。除此之外,王掌门问不出多余的一个字。
只要老鬼出现,不愁没有罪行惩罚于他。杀孽罄竹难书。王掌门激动的派弟子召集武林各派前往凌天山处置老鬼。
这些事情柳裵没任何心思管。他的脑海里都是盛槐主动站到众人面前的样子。盛槐没有毁掉他,只是以一种最绝情且无可挽回的方式,从他身边离开。
盛槐被关进囚车押往凌天山等待武林公审。
柳裵本来是要跟王掌门等人同路回盟主府,看见囚车里的盛槐,他如鲠在喉,骑马先行。
武林公审定在中元节这日,刚好拿老鬼祭奠亡灵。
江湖各派无一缺席。众门派彼此窃窃私语,或愤恨,或兴奋,或看热闹,都等着今日的主角被押送出来。在讨论过程中,不少人的目光往上首去看。
柳裵端坐在盟主之位,墨色长袍,乌簪束发,俊美的面容不见以往温润,散发出几分不容侵犯的冷意。他的目光随意落在某处,不知道在想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