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丢人现眼，还不跪下？！”

明明都是她的女儿，都是她九月怀胎生下来的孩子，此刻说话之冷厉，与方才的轻声细语全然不似同一个人。

不晓得的，还以为一个是仇敌，一个是骨肉呢。

还好，应着程氏丑恶嘴脸的“顾寒月”是杨青也，对她并没有半分亲情眷恋。

可杨青也不由又为顾寒月痛心，孤苦无依，念及一生的，竟是这样的爹娘。

想起顾寒月病重难以言语的模样，杨青也心底就闷闷的，寒月临终时曾说过，若有机会，代她瞧一瞧她的爹娘究竟是何模样，她没见过却甚念之。

而如今，杨青也瞧见了，却不如不瞧！

也好，没见过也好。

这样，在寒月心里总归是个虚影，而非他们这副丑恶的嘴脸！

一个自私自利，一个冥顽不灵。

这样的爹娘，不认也罢！

杨青也状似无辜，手中绣着玉兰的软云纱帕子遮了口鼻，“母亲这是何意，女儿恪守本分，知仪知礼，不知哪里有错，还请母亲明示。”

程氏黑沉着脸，猛拍了下桌面，后桌摆着的青瓷花瓶中的折枝都颤了几颤。

“你如今顶撞母亲，这便是错！”

杨青也掩住的唇角微扬，声量虽轻却稳，直直送进程氏耳中，“母亲这话错了，女儿只不过是同母亲虚心请教，错在何处，顶撞之说，实不敢当。”

瞧着她这幅淡漠模样，程氏就气不打一处来！

什么女儿！

这分明就是个杀人凶手！

是上天派来讨她命的！

溧阳十七年，她怎么还没死！

如此不忠不孝之辈，怎还有脸活到现在？！

若不是顾念着宜儿，她岂容此女活到现在？！

“放肆！你敢忤逆？！我是你母亲，我说你错，你便是错了，无错也是有错，岂容你置喙？”

“来人，给我拖出去打！”

细雨当即急了，伸着长臂护在杨青也面前，“夫人，姑娘素来身子弱，万万打不得呀！”

程氏未理会她，冷冷注视着她身后气定神闲的杨青也，气的胸口处不断起伏。

婢子们见此，犹豫片刻便上前拉扯细雨，姑娘身子不好，与她们这些做下人的何干？夫人发话，岂敢不听？

外人不知晓，她们这些夫人心腹还不知晓吗？这大姑娘虽是夫人的亲女，却还不如刘妈妈的干女儿得夫人欢心呢！

打便打了，又有何惧？

一个个地急于立功，便如饿狼般的扑向细雨。

杨青也懒懒抬眸，便见细雨那瘦小的身板伸着胳膊挡在她面前，宛若母鹰护崽，坚定而勇毅，可她明明瞧的清楚，细雨吓得发颤的身子，指尖亦是不住的发抖，尽管如此，仍未退缩。

杨青也眸色闪了闪，唇角微不可查地扬起一抹弧度。

就在那些婢子的利爪快要碰到细雨之时，杨青也搭在太师椅扶手上正欲起身，一道厉声而起。

“我家姑娘如今可是皇城司指挥使的夫人，今日你们可都瞧见了，姑爷是如何珍重我家姑娘，姑娘若是今日在此少了一根头发，你们这些动手的有一个算一个，以后的日子都别想好过！皇城司的七十二道刑法，若不怕的尽管试试！”

循声望去，那圆润丰腴之人，此时正叉着腰站在细雨身旁，指着那些婢子的鼻子骂话呢。

杨青也唇角的弧度更大了些。

原以为梧桐单纯直率，是个脑子不会转弯的，今日竟能想出以势压人的迂回法子，回去定要好好夸奖一番。

她脸上正挂着浅浅的笑，梧桐似乎是感应到什么，转头看了她一眼，正对上杨青也弯弯的眉眼，便冲她扬唇，似是在说，姑娘我厉害吧？

身前的两道身影，一清瘦一圆润，一高一矮，一颤栗心惊，一狐假虎威，在此刻深深刻进杨青也的眸中。

见此主仆情深的模样，程氏气急败坏，竟是笑出声来。

“我当真是小瞧你了，才几日呀，这两个丫头就这么死心塌地。”她愤而闪着红光的眸子死死盯着梧桐细雨，那双保养得体的葱茏柔夷挨个指着这两个丫头，“两个贱婢，伯府往日待你们不薄，才离府几日便生异心，且不说伯府如今昌盛安好，就算伯府没落，也轮不到你这个贱婢在这耀武扬威！”

“来人，将这两个贱婢拖出去，打死了事！”

“咳咳！咳咳……”

杨青也捂着口鼻，突然咳嗽出声，英眉微拧，虽遮住了半张脸，也能看得出现下的她难受得紧，站起身来那单薄无依，似是一阵风就能吹走的身影，更是绊着人的心，让人更增怜爱心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