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哈哈哈哈!好!”
姬元柳骤然大笑,抬脚踹向昙渊面前的桌子。
然而他刚有所动作,一股劲风如携锋芒扑面扫来,弹开他发出的攻击。
横风过庭,只听得岳桦飒飒,摇枝作响。待风止息,所有昆仑宫人至少都后退了一步,修为较弱者甚至要靠同门抚携才没直接摔倒。
他们看向对面,只见那眉宇间燎印火纹的男子面色转冷,再不见方才与他们谈笑逗乐的那种和颜悦色,似是已彻底厌倦眼前的无聊戏码。
“搜完了,有妖吗?”
“还是说,本座是妖?”
锋利如刀的目光从昆仑一行人身上滑过,然后只听得主人冷喝:
“撒野撒够了就滚!”
姬元柳踉跄了几下才立稳,一站稳就立刻提起剑想要再冲。
“姬师弟!”方才拦住姬元柳的昆仑修士又一次按着姬元柳的胳膊把他拦了下来。“莫冲动,莫冲动!”
姬元柳感受到同门投来的视线,他盯着昙渊咬了咬牙,甩开拦住自己的师兄向前踏了一步发狠道:“长老想下逐客令?休想!妖物今日不在,不代表明日不在!此刻不在,下一刻却未必!他已被我宗逼至穷途,随时都可能会逃回穷北。戍雪道本就是昆仑与道云共守,长老一人独占一峰,未免霸道!我等今日便要——”
他话音未落,一团劲风便糊进他嘴里。
姬元柳大怒,却见对面树下男子已经站起,他嗤笑一声,赤焰流光蜿蜒如火龙从广袖中流出。“想来就来,想赖就赖,你们以为自己算什么东西?”
赤焰转瞬即至,姬元柳仓促立剑格挡,剑光却如纸薄,瞬间崩散,整个人直接被拍出断崖,坠入云海。
余下昆仑修士皆面色震惧,下一刻,姬元柳又自云海中挣扎爬出,衣衫焦黑,狼狈至极。他扶住断崖边写着“冷琼苑”的立岩,怒目圆睁,嘶声吼道:“这就是道云宗的风度,道云宗的道义?!昆仑宫要与你同守戍雪,你竟如此蛮横?!”
昙渊闻言,却大笑,袖中赤焰随笑声焚成一片火海,轰向昆仑众人。
火光中,他笑尽肆意与不屑:“谁同你说过本座讲理?本座就是霸道!”
※
“冷吗?”
贺兰越闭目盘坐在一块岩石上,刚刚结束灵力运行的一小周天,便听到一句不带什么感情的关问随寒风一起灌来。
他眼也不睁,直接答道:“不……”
他话没说完,三根手指已伸了过来,不由分说地替他将领口软密的兔绒又掖实了几分,连同他下意识的否认也一道按回了嗓子眼。
“……”贺兰越止了声,眉峰几不可查地拢了一下。
强行关心完徒弟,顾云庭不管贺兰越是高兴还是不高兴,施施然退回了原位。
他与贺兰越所在的这处山洞山岩七拐八拐,深邃不知底,偶尔有不知从何而来的寒风在洞腔里呜呜鸣过。
洞内半空中浮着一线珠粒,星星零零,上下飘浮,从表面散发出柔和的光泽,如月辉洒沐,照亮了这截洞窟。
洞窟中间还摆着个炼丹炉正平稳燃烧。
顾云庭背脊放松,微微靠住岩壁。
今日他放了昆仑宫上山。
连琼峰紧邻器灵的诞生地穷北冰原,自换了峰主后就成了不许踏足的禁地,峰主更是深居简出,从不露面,他若是魔族潜伏在昆仑宫负责寻找器灵的混血高层,他也会想尽办法弄清楚连琼峰的底细。
但顾云庭是连琼峰的峰主,那他就不允许这样的探头探脑。
堵不如疏,昆仑宫想看,就送他们个活生生的峰主看。乘兴而来,然后见到昙渊,败兴而归,从此绝了对连琼峰的心思。
只不过昆仑宫若上山,一时片刻恐怕走不掉。
贺兰越好像还没有辟谷,他身为师尊,自然不能饿到小孩。
所以顾云庭顺手带出来个炼丹炉,这炼丹炉很是好用,灵力一送,既能照明又能取暖,还能充当烤箱,任劳任怨地烘烤番薯。
虽然他把番薯放进去时,贺兰越掀起的眼神冰冷中带着沉默,仿佛在看有人明晃晃地焚琴煮鹤。
但顾云庭无所谓。
就地取材,便宜行事,可惜连琼峰厨房里适宜入炉的食材只有番薯,否则,他多少要给贺兰越配两块肉。
香甜气味渐渐从丹炉腹中散发出来,顾云庭思绪不再流转,起身开炉。
炉底并排躺着四个黄皮番薯,顾云庭挽袖去取,指尖一碰,登时被烫得缩了一下手。
忽地,顾云庭抽手的动作顿住,长眉皱起,似乎瞧见了什么令人不解之物。
他凝视了炼丹炉几秒,接着竟然再次伸手握了下去。
一股灼热的疼痛直钻掌心,顾云庭刷地放开手。
他神容淡和地收回手掌甩了甩,脸上露出沉思的神色。
烫,还是烫。
但问题在于,器灵不是刀枪不入么?他都能空手挡灵剑了,竟然还会觉得烫?
伤害的承受有限度?不对……先前贺兰越咬他的时候,虽然时间短暂,但他也微微有疼的感觉。
是伤害要达到一定程度才会触发器灵自护的机制?
顾云庭若有所思地垂下睫毛,忽地一揽广袖,袒露出整截玉白的小臂将之送入丹炉。
他掌心直接贴住丹炉内壁,一下子好像握住一块烙铁。
刺啦啦的灼疼燎遍整个手掌,顾云庭手指吃痛地抖了一下,本能想要退却,但他强行用力,死死按实手掌。
顾云庭眉头拧出皱痕,忍着痛抬起另一只手,弹了一团灵力丢入炼丹炉,拔高炉火温度。
炉火跃蹿,顾云庭瞬间五官都皱,他感觉自己的手仿佛被两块烙铁夹在中间,皮与肉都要被高温剔开分离。
他没有多做忍耐,咬牙又丢了一团灵力入炉。
霎时,玄青飘渺的炉火冲天而起,妖娆地在炉腔内摇曳曼舞。
同一瞬间,顾云庭手上的痛感全部消失了。玄青火焰烧灼着赤裸的手臂,火舌肆意燎卷,但却如同一片虚无之物,似若江水潮起潮落淘洗着江中玉璧,除了倒映的碧色,什么都没有留下。
顾云庭神情一松,心道“果然”。
他未收手,准备再试验一下自己承受的极限。
忽然,一股力道扯住顾云庭,扯着他踉跄倒退了两步。
顾云庭站稳了身子低下头,便看见一双少年燃着怒意的眼睛。
“你想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