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不是因着这层说亲的关系,隔壁的山伯伯是不会保护她的。
娘说:“如今整个垒头村,还有谁比你山伯伯更能说得上话?三小子是丑了点,性子弱些,但他对你的心是真的,娘也看在眼里……性子嘛,跟在他爹身边磨炼出来,而且,上头妯娌两个,都是好姑娘,不是那凶狠的,婆婆也是性情好的,喜欢你……你也在我跟前……”
“娘,你就只在乎我在你跟前。”
“那你想去哪里?想离了娘远远的?再也不见了?”
秀姑一顿:“娘,若是去镇上呢?咱们去得远远的……”
话是压低了,可娘却一骨碌起来,用力捂住她嘴巴,仿佛要把她说出来的话全塞进去:“傻孩子!这话可不乱说,外头在查呢,镇上出了个邪神,都在查谁不信孙老爷了……木连春什么下场?白天的惨叫你没听见?还是说你私下里,真信了外神了?”
秀姑脸颊憋得通红,微微摇头,娘才松开她:“老老实实的,近些日子别提什么镇上……镇上的神难道是什么好神?”
母女两个依偎着,秀姑不敢再说别的。
好半晌,娘仍然没睡着。
母女两颗心都是一样惶惶然,跳得很不平稳。
秀姑说:“娘,是不是因为我没去嫁给孙老爷,所以孙老爷降罪了?”
娘身子一僵,蛮横地搂住她,把她胳膊压住,仿佛这样就能压住秀姑脑海中咕嘟咕嘟冒出来的念头:“山月不是已经嫁了吗?”
是啊,山月已经嫁了……可山月还活着。
山月……该替她死吗?
是山神老爷不受用,还是,山月自己后悔了,逃回来的呢?
她还记得山月听见自己被选中的消息后目光微动,一点也不伤心,没多久便笑着对她说:“我不怕,我已和爹说了,我去当山神的新娘。”
秀姑怕极了,她听到消息后便哭了很久。
山月救了她一命。
可她也不愿山月去死……从小到大,山月都护着她,很是坚定的姑娘,秀姑暗地里钦佩山月什么也不怕。
山月上轿子之前也没有哭呢,反而还笑着宽慰她,仿佛不是去赴死,而是去出个远门采买些胭脂水粉似的。
是不怕死,还是早就想到了要逃走,只是糊弄村里的人?
仔细想的确是……山月的爹是二祭头,若是想要逃……
秀姑在心里掴了自己响亮的一巴掌。
她已然是在山月的庇护下苟且活了这么久,为什么有这些念头?难道怕死,能把她变成这么个狼心狗肺的人?
明明扼制了这样的念头,却仍然不受控地想着许多杂乱的一切,不成章法的想法伸出无数只手,把她勒得喘不过气。
“娘……”她低声哭起来,“我……怎么办……”
若山月是男子,是山伯伯的第四个儿子,她秀姑不会耗到如今,娘会同意她嫁到隔壁这么近,她自己也欢喜,山月生得也端正,性子……若是男子人人就会夸他性子好了,她也常依靠山月来做决定……若如此,她早早就嫁了,不会变成未婚的备选,被掣签进去,她可以闭着眼逃避村里的死人,和山月过着幸福的日子。她和山月谁也不用死。
“走一步看一步吧……明儿做点槐花包子送隔壁三小子手里。”
“娘!”
娘是叫她这时候特意亲近亲近那边,人们在盯着她看……要她找好一堵墙靠着,以免被村里刮过的大风吹倒。
娘妥协了,只要离得近,娘可以答应一切。
一夜无眠。
被清晨的天光催起,秀姑才洗漱过,村那头便传来一阵骚动。
娘擦着手往声音方向去看,叮嘱秀姑说:“别去凑热闹。”
秀姑已然走出去了,还没站稳,就看见个沾灰带土的身影连滚带爬地往西头去,她忙叫住那人:“这是怎么了?”
“山二叔!山二叔他……他要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