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好死。
君临突然想起了,自己那具身体被抽上四十九灭魂鞭,最后面目全非,替死的祁不定魂魄彻底消散,就此冥灭人世间。
“发什么呆呢?”‘久’敲了敲木桌,“还好,你也算误打误撞,现在还能重新开始。既然祁不定替你死了,我们百年前的恩怨就此消散。”
消散?凭什么消散?
君临嘴角的弧度压下去,真诚问他:“谁给你的脸说这样的话?”
‘久’眨眼:“现在的你,打不过我。”
君临看着他这副样子,意外地,觉得恶心,想吐,盯着他那张脸,一言一语都直戳人心,“你的意思是,你一个七阶追杀我,逗弄我,把我当狗玩,最后我无可奈何,为了活下去入魔,又为了不被驱赶,不被你所杀,一点点爬上魔尊那个位置,这一路上,你猜我真正想杀的有多少人?你猜,我杀过多少稚嫩的孩童?你猜我杀过多少无辜的人?一切都有你的隐隐推动,我万劫不复,至少有一半的原因是你...你现在倒好,祁不定为我替死,换了命格,你倒是捡上便宜了?一句轻飘飘的重新开始,就当没发生。”
说到最后,君临的语气加重,每一个字眼都极重,从牙缝里崩出来。
“啊,君临。既然换魂,你必须要抛弃过去,这不是你能选择的。”‘久’的声音轻飘飘的,提醒他,“若你不能说服自己抛弃过去自己所恨的东西,不抛弃自己的身份,不忘记自己的名字,你又如何相信,其他人会抛弃对过去的你的仇恨,所杀的无辜的人,换魂的效果就大大减弱了,命格也就隐隐中在恢复了。其实最好的换魂之术,应该结合失忆,这才是真正的禁术。”
君临盯着他:“你是圣人吗?你如何保证自己说的就是真的。”
‘久’摊手:“爱信不信。”
君临伸手,把‘久’方才倒出来凉茶尽数泼在了他的脸上,“滚。”
“别激动,”‘久’不恼,顶着茶叶,问,“你的修为减退了,六阶中,为何?”
君临不言语,盯着他。
“好吧好吧。”‘久’无奈,消失在原地。
他在原处坐了好久,直到脖子酸痛,才去了床榻上,翻来覆去睡不着,满脑子都是换魂之术。
祁不定一定是知道的。
祁不定死后,他有选择的自由。可以选择在苍云上假装修为尽失,随后重新入道;也可以选择在正道萎靡之时,以君临夺舍祁不定身体为由再世,踏平正道。无论是哪一个选择,都不差的,最起码,都是自由的。
那是君临曾经最想拥有的东西,却在一切尘埃落定最为绝望之时,被祁不定送到了他的手边。
他少见地做了梦。
“君临,你在想什么?”
君临手里的刀迟迟没有落下,那个小孩子满脸泪水,腰上还挂着小香囊,仰着头,好不可怜地看着他,旁边的同伴催促他:“快点啊。你在想什么呢?”
“没事。”君临的刀落下,鲜血溅了满脸,他抬起头,“就是在考虑要砍他哪里。”
旁边的同伴怪异地看他一眼:“磨叽,要杀就快杀,主子说了,这次仙林大比若是杀不够五百个,你就等死吧。原住民最多占一百个,快点杀,那些修士可不是手无缚鸡之力,难杀得很。”
君临扯着笑点头:“放心,我杀得一定比你快。”
“最好这样。”同伴翻了个白眼,不理他了。
这次仙林大比第一轮持续了四日时间,杀到最后,派来的魔修只剩下他一个,他必须完成任务,否则回去也是死。
正如他最初的同伴所言,这些修士与他们这种魔修不一样,都是有门派作为后盾的,带着各种各样的法器和丹药,打不过,也可以逃。
后来,他就悟出了一个道理。这些门派修士很大的一个弱点就是,反应不快。准确来说,是当他在追杀其中一个人时,另个人会高高挂起,只要突然转换目标,大部分修士是没办法反应过来的。
他按照这样的办法杀了一百多个。派来的魔修有五十个,第二日就只剩下十个,第三日只剩下三个,最后第四日只剩下他一个。
魔修也是有弟子令的,而且被派来的都是小魔修,没有法器。那些正道门派弟子也喜欢是这种魔修,弟子令好拿,而且不会伤了宗门之间的和气。
君临不清楚其他魔修杀了多少,只能鼓足劲杀。
他是在第四日遇到祁不定的。
他当时并不认得祁不定,不知道祁不定就是苍云上少宗主,否则一定会拼尽全力杀了他。这样的大人物死了,能当成十个普通修士来算。
少年手里的是莫语剑,祁不定的本命剑,泛着微蓝色的光芒。
他修的很杂,没有专门的秘籍,最常用的是刀,原因无他,只是他杀的第一个修士身上带了刀,他捡来用了,一直用到现在。
若非要说他修什么,那应该是什么也没修。
没有人指导,没有心法,没有秘籍,他完全就是靠着不怕死的念头走到现在的。
君临浑身是血,一路走来受了很多伤,见祁不定立在那里,只当他是愣住了,所以抓住时机迅速上前,想要像之前一样快速取胜。
只是这次失败了。
刀到了少年的跟前,微微后仰,轻飘飘地躲过了。
祁不定手里就握着剑,却不肯回攻,只是借着速度躲避他的刀,目光还在仔细地打量他,上上下下,扫了一圈。
君临只觉被嘲讽,更加生气。
他们就这样打到仙林大比第一轮结束。君临醒的时候,只觉庆幸,他的体内有主子下的毒药,若是没达到数量,他醒不过来。
后来,他就听说了祁不定。
他是三阶魔修,祁不定已经是四阶圆满了。
之后他被主子重用,每次出任务去刀山火海总是碰见祁不定。次数多了,他也烦了,趁一次打斗,抓住他的手腕,欲哭无泪问:“你到底跟着我干嘛啊?!”
每次任务,只要遇到祁不定,就没办法顺利完成。
被他握住手的祁不定眨眨眼,面无表情道:“我心悦你。”
君临:“啊?”
他醒了。
果然是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