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坐在88层的云端餐厅VIP包房里，四面是全屏落地窗，往外面看夜景很漂亮。

祝聿拉过她的手用湿纸巾仔细擦着，又从怀里掏出一个精贵盒子，给她空落落的脖子添上一条蝴蝶宝石项链，附带点点小钻装饰，和手上钻戒是同一套。

临近圣诞节，小提琴者也应景地演奏一曲，离开时还贴心关好门。

大抵是一天的行程过满，两人面对面静静用餐。

陶峦倒是没累着什么，悄悄用余光瞄着对面的人。

“我可以知道，为什么那天说不要我了吗？”

祝聿动了动唇瓣，眸光里交叠着忽隐忽现的光，脸上倒是一贯的从容。

他问了！

陶峦心里一慌，碰倒碗里的银勺，掉落在地板的啪嗒声尤其刺耳。

“对不起，我......我......”

她手忙脚乱蹲下去捡，一只手握住桌角，防止她额头撞到。

祝聿耐心等她在桌脚下磨蹭半天，才慢慢直起身子，偷偷抬眼观察他。

这一眼被抓了个正着，陶峦尴尬笑着解释：“手滑了。”

“回答我，陶峦。”

祝聿嗓音慵懒中带着些许不容置喙，那道幽邃目光沉沉落在她身上，不断施加着压力。

“为什么不要我了？”

她脸上的笑瞬间挂不住，低下头不敢去和祝聿对视。

“我有知道的权利。”

祝聿没想让她装傻充愣糊弄过去，这是他最后的机会。

她视线盯着自己的膝盖，整张脸虽然尽力在维持平和，那微微颤抖的肩膀还是泄露出她此时的惶恐。

“说话。”

简单两个字，却带着极强的压迫性。

他松弛靠在椅背，手慵懒搭在上面，闲适地翘起二郎腿，好整以暇等着她后文。

桌下，皮鞋尖尖却抵着她小腿摩擦，透出十足威慑力，震到她不禁往后缩着小腿。

明明是他要一个答案，此情此景却好像是一匹狼引诱着猎物走进陷阱，耐心等待尽情吞噬的愉悦。

“我......”

陶峦呼吸变得紧促，率先败下阵来，“我们不合适。”

肯说话就好，肯说话意味着能交流。

“为什么不合适？”

他转动着无名指上的对戒，眸中利光仍旧不减。

“说理由。”

几乎是句句紧逼要点，陶峦紧张得直咽喉咙，艰难开口：“因为和你在一起，我很累，也很难受。”

“是我让你累，让你难受吗？”

他抓重点一向抓得很准，此时眼神没有半分收敛，死死盯着她。

是吗？

陶峦几乎是瞬间就有了答案。

她闭了闭眼，比谁都知道她在这段感情中辜负一颗炽热的真心。

“告诉我，发生了什么？”

祝聿嗓音终于放轻柔了些，凑近桌前去握那双苍白的手。

有点凉，真把人吓着了。

他皱眉，薄唇抿成锋。

陶峦提起的心一下子缓过来，再不肯抬眸去看人，咬唇纠结片刻。

“祝聿，我妈妈不让我们在一起。”

“当年我爸爸喝酒的那个视频是阿姨录的，如果不是爸爸喝了酒，如果不是那段视频，后面不会发生那些事情，我们家不会支离破碎......”她哽噎住，全身都止不住颤抖，“我也不会没有家。”

陶峦知道归根到底是爸爸有错，他不该喝酒，可陶峦没法去怪他，陶峦怪不了他。

“我想给你一个家，不是要拿我原先的家做交换。”她再也忍不住，撑着额头半趴在桌子上。

“这对我来说不公平，一点也不公平。”祝聿眸中戾气尽散，取而代之的是不甘和执拗，如同一只困兽陷身囹圄，疯狂嘶吼却挣脱不出半分。

祝茉雨没给他一个家，现在还要毁了他为自己造的家。

“你甚至不听我的辩解，就判我流放，不公平，不公平......”

陶峦无助地捂住脸，疯狂摇着头，从喉咙里勉强挤出一句话：“要是继续在一起，我只会感到痛苦。”

祝聿猛地站起，站在她对面。

周身沉重地气压瞬间朝陶峦袭来，祝聿强势握住她下巴，逼着她抬头对视，那对黑眸正一瞬不瞬地死盯，裹挟着丝缕怒意和恨意的交杂，仿佛要把她彻底看穿。

“我不是你痛苦的来源，我只是你心安理得可以抛弃的人。”

“放弃我比放弃其他人容易得多，是不是？”

他说得极其艰难，一个字一个字从喉咙里拖出来。

陶峦没躲，露出一个极为难堪的笑容。

她鼻尖发酸，在他望不见底的黑眸深潭注视下，艰难点了下头。

“是。”

男人眼眶泛出猩红，另一只手死死钳住她轻薄的肩膀，指尖捏到泛白，和红透的骨节形成鲜明对比。

只有他自己知道，好像再用力一点，那肩头就会彻底碎成渣沫。

瘦得不行。

该死的，今晚又只吃了半碗饭就叫着好撑，他就知道应该要再央着人再吃一碗。

他放轻了手上力度，仿佛被抽空了所有力气，只余一声长长的叹息。

“为什么总是轻而易举就抛弃我呢？”

“我真的做错了很多事吗，还是天生就该如此？”

好苦，好苦。

他语调中的艰涩和颓废，陶峦全部读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