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耳朵里嗡嗡的响,心脏好似被捏碎一样痛到窒息,顷刻间失去所有支撑,整个人摇摇欲坠往旁边倒去。
祝聿及时抱住她的腰肢和后背,人才没狼狈摔下去,而是落入一个安全感满满的胸膛。
因为惯性,陶峦手臂前伸,呆滞趴在他肩膀上,连呼吸声都好似不存在,静的可怕。
她比谁都清楚,这件事从头到尾和祝聿丝毫没关,折磨谁都轮不到他头上。
几分钟的沉默过于难熬。
“你没错,这事不怪你,也不怪祝阿姨......”陶峦眼神空洞,嘴唇机械般一张一翕,发出沙哑无助的声音。
“我爸爸是死在给我买蛋糕的路上,我谁也不怪,我只怪我自己,是我的命不好。”
“你说的对,把所有痛苦全扔在你身上,不公平,一点也不公平。”
“你只是个小孩,又没做多大的坏事,是最该幸福的。”
她声音和蒙上一层灰似的,暗暗的,淡淡的,听不出任何情绪起伏。
“我是个顶坏的人,所以注定要受苦受难。每次只要稍微有一点点顺心,就会跳出一堆破事烂事,也许这就是我该走的路,我认命。”
祝聿莫名听的心慌,隐约感受到不好的前兆。
陶峦缄默几秒,盯着玻璃窗外远方的夜景,眼底蓄上重重复杂的情绪,最终全转变成柔和的疲惫。
“我不和你离婚了。”
很轻很轻的一句,顺着气息在空中霎时散开。
祝聿心下一沉,手臂收紧,把人抱得愈紧。
前所未有的恐惧涌上心头,蔓延至四肢,他有种很强烈的感觉,他快要失去陶峦了。
瞬间周围景致仿佛全都消失,独祝聿一人拥着陶峦彻底陷入黑暗。
“别伤害自己,求你。”
他读懂陶峦的话,不选择折磨他,就是要熬死自己。
和不和自己在一起,她都觉得对不起陶勉,对不起章清渠,对不起那个破碎掉的家。
她现在绝望到哭都哭不出来,甚至绝望得忘记了痛苦。
“你怪我好不好?我和你离婚,明天我们就去民政局离婚,我离你远远的好不好?你别想一些作践自己的事,我求你,我求你了。”
祝聿心疼她,泪已经流到嘴角,泅湿了她的衣料。
不该逼她的,他后悔了,他现下恨自己恨得要死。
陶峦的自我保护机制完全被打破了,被他亲手打破。
原本她潜意识里占着自己的爱,把所有痛苦根源埋下去,只是在表面上拔掉那些难看的枝叶。
可他现在逼着她承认现实,逼着她去怪自己,逼着她濒临覆亡。
他快要逼死他的爱人。
陶峦什么也没说,仰起脑袋冲他露出笑容,温柔替他拭去脸颊上的泪痕。
冰凉指尖在脸上红痕打转,那是为她受的伤,祝聿视其为勋章。
“你别哭,我好心疼的。”
这个世上再没有人会像祝聿一样爱她。
“我不和你离婚,我也陪你好好过完这个生日。”
他眼角通红,没声似地默默掉眼泪,两颗黑痣水润润地晕开。
陶峦凑上去,吻住他眼睛,眼睫好长好细,扎得唇肉隐隐有刺痛感作祟。
他的泪好酸好涩,陶峦全吞咽入喉,低声呢喃着:“自从上次分别,我们好像还没一起过过春天,我要陪你过明年的春,不要永远留在冬天。”
“冬天好冷啊,如果我们的故事每次只停留在平安夜,那就太残忍了。”
“明明你的爱,比所有阳光加在一起还要暖。”
祝聿贴着她的脸,试图感受她存在的温度,“那你呢?你说了这么多的陪我,我问你,你要怎么对自己?你要怎么认命?”
她平常怎么逃脱话题重点都行,祝聿尊重她一切选择。
可现在不行,他放不下心,揪住她话里不明的地方就是不肯罢休。
陶峦呆愣着看他,迟迟说不出一句。
祝聿太了解她,不需要任何语言和动作,他就能猜中自己的心思。
“怎么做都行,你别欺负自己。”
他什么都不怕,就怕陶峦给自己受苦受难。
祝聿一只手托着她脖颈,侧头紧贴她的脸颊,吐出的热气直往她耳朵里钻。
“证件我叫人连夜送过来,明天我们就去离婚。你和我在一起会痛苦,我保证以后不出现在你眼前。”
“你不要想着我的爱,你就想着你自己。”
他顿时明白,他的爱过于浓厚,对于陶峦来说,几乎是一种很沉重的负担。
“幸福最重要,是你的幸福最重要。”
“你很好,小嘟,你没做错任何事情,吃过的苦不是惩罚,是经历一生的痕迹。”
“谁都可能遭上这一遭的,你一直很勇敢地处理这些,没把自己生活搞得混乱不堪,这真的很不容易。”
陶峦忽然就哭出声来,头抵在他滚动的喉结处,泪珠子冲破眼眶往下掉。
“祝聿,你要完蛋了。以后我会逼着你和我一起下深渊的。”
她没觉得自己该幸福,在痛苦里麻木活下去,也没什么不好。
把该幸福的人从自己生命里摘出去,摘得远远的,长痛不如短痛,让祝聿痛一会,只需要一小会,就可以丢下她继续顺风顺水地生活。
“荣幸至极。”
听到这一句,她挽紧祝聿的脖子,埋在他颈窝里不管不顾地嚎哭,哭得像个刚入世的孩子,泪水成片成片从衣领掉入,烫的祝聿皮肤好疼。
祝聿把她整个人横抱起来,绕过腰轻轻拍打着胯骨,嘴中温柔哄道。
“你看起来能撑起一切,其实也需要有个人靠。我也一样,小嘟,我只想你给我靠,你也只要我给你靠好不好?”
空气仿佛瞬间凝滞住,只剩下她孤独的幽咽声和轻轻拍打的哄声。
陶峦垂着脑袋许久,哭到喘不过气来,才点着头瓮声瓮气应了句:“好。”
她想跟随自己的感觉,哪怕一次。
即使痛苦地活,也要痛快地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