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难道不好奇吗?”周思邈走近他,“那天我们为什么没救你。”
“虽然叙郃看着是冷酷无情了点儿,但你不是都跟他在一起了吗?难道他是个什么样的人,你还不清楚吗……”
说着说着,周思邈就想起了自己和叙郃的小时候。
叙郃从小就装,每次几个小孩儿一起追逐打闹的时候,他永远都是冷着个脸在一旁拼他乱七八糟的模型。
从那时候,他爸周语楷就叮嘱他要和叙郃打好关系,可无论自己跟他说什么,叙郃都不会理他。
那一群小孩儿里面,叙郃唯一搭理的就是陆青岘,也是个首屈一指的天才人物。
周思邈从小就知道,自己不算天赋异禀的那一类人。于是他表面上玩世不恭,背地里拼了命努力,只为了能追赶上叙郃和陆青岘,成为他们的同类。
幸好的是陆青岘人挺好相处的,他先是跟陆青岘打好了关系,慢慢地才跟叙郃也多了联系。
就在他觉得一切都好了起来,周语楷也因为他的表现,给他的好脸色越来越多的时候,周厌允出现了。
于是他的生活越发不得安宁,可与此同时也多了一些乐子。
那天,他连哄带骗把叙郃拉到了枫夜顶楼。不出他所料,叙郃这个性冷淡对那些肉/体交缠的表演没有任何反应。
见叙郃像是要睡着了似的,周思邈忽然也觉得兴致缺缺。
他撇了撇嘴,掏出手机正要给叙郃发消息问他要不要走,就看到自己的一个好哥们儿给他发的消息,说周厌允设了个局,要去英雄救美。
……乐子这不就来了吗?
周思邈嘴唇一勾,拉着叙郃出了还在呻/吟声不断的会堂。
“怎么?”
叙郃态度依旧是冷的。
“带你看一出好戏。”
在去洗手间的一路上,他跟叙郃絮絮叨叨地说完前因后果。话音落了没多久,一进门,果不其然一个漂亮的omega衣衫不整地被人攥在手里,拼了命地挣扎着。
周思邈比叙郃后一步进去,没看见来救美的周厌允,只看到了楚楚可怜的南辛。
他搂住叙郃的脖子,凑近他耳畔,“看来周厌允还没登场,我们来得不是时候啊……”说着,他又看了一眼那个凄惨的omega,嘴唇一勾,“不过这个omega倒确实蛮漂亮的……”
他话音刚落,叙郃就转身离开了。
周思邈这才跟着追上去,“不再等等吗,我想看看周厌允是怎么演这出好戏的……”
叙郃打断他:“不感兴趣。”
他合该是不感兴趣的。这种低劣的把戏,当然入不了叙郃的眼。他已然高高在上,不需要当任何人的救主。
可惜啊,命运弄人。
周思邈看着眼前漂亮的omega,头发留长了,但是跟六年前一样漂亮,甚至更漂亮。他甚至想问叙郃,你会后悔吗,有后悔过吗?
可那个时候的叙郃哪儿能想到呢,自己会爱这个omega爱得如痴如狂。
南辛的眉头紧紧皱着,像是不明白他到底在说些什么,只是目光灼灼地盯着周思邈,语气越发不善:“我说了,有话直说。”
“我的意思是,”他语出惊人,“是周厌允找人来□□你的。”
***
南辛出来时,宴会上还在觥筹交错。
他甚至忘记了自己是怎么跟Sophie教授告别的,再一晃神,人已经站在叙郃面前了。
他慢慢地抬起眼皮,还没反应过来似的,对上那双灰蓝色眼睛,呆怔地发问:“你怎么来了……”
“不是刚刚还在给我发消息吗,”叙郃给他把长发挽到耳后,动作温柔,“说让我来接你。”
南辛啊了一声,依旧盯着alpha那双眼睛。
看他情绪不太对,叙郃摸着他的侧脸,放轻了声音:“怎么了?是不是哪儿不舒服?”
这双眼睛,他曾说过,像宇宙深处永恒而冷冽的陨石坑,与其说是蓝色的,不如说是灰色的。
他拼命地远离,最后还是深陷进去。也曾无数次想要爬出来,却也只能不断往下坠跌。
夜合该是很深沉的,像水一样挤满了天空。可前方的街道车水马龙,华灯初上,点亮了整个夏天的夜晚,也点亮了叙郃眼底的温柔。
南辛一时分不清自己到底是在六年前,抑或是此时此刻。又或许他一直在自己单薄的,片面的,狭窄的幻觉里面。
他慢慢伸出手,从脸侧摸上去,到那细细的,薄薄的眼尾。
切实地感受到肌肤的温热后,南辛才蓦然红了眼眶,“叙郃……”
“我在。”
“叙郃。”
“……我在。”
叙郃偏过头,掌心覆在他的手背,闭上眼睛用侧脸蹭他。好半天,他才听到南辛问他:“六年前,你为什么不救我?”
叙郃默了片刻,“我的错。”
回答完之后,他别过脸亲了一口南辛的掌心,睫毛低垂:“如果当年我救了你,你会爱我更早吗?”
……会吗?南辛不知道。
但他故意地点头。他想,追悔莫及的不能只有他一个人,痛恨命途的也不能只有他一个人。
“那我罪该万死。”
如果周思邈在这里的话,肯定会惊讶于alpha湿濡的尾音。什么后悔啊,痛苦啊,一览无余。
沿途不再有红灯,叙郃一路开到南辛公寓楼下。
缓缓踩下刹车时,副驾驶上的omega还闭着眼,睡容安稳,眼尾却还泛着红。
不知怎的,叙郃突然想到那天下午的咖啡厅,谢礼轲拿手机给他看的那幅画——那是一对相遇的恋人,一头是冰冷巍峨的雕像,一头是仰面闭眼的人类。
直到很久之后,叙郃再问起南辛这幅画,omega依旧是不愿意给他看,笑容腼腆,耳朵羞红。
“那我改天偷偷进你工作室看。”
“绝不允许!”
叙郃摸着南辛手上的戒指,低低地笑出了声,“这么不好意思?”
“那是刚去法兰西的第一年画的,再后来……”南辛别过脸,说的小声,“再后来就没有那么想你了。”
“那为什么还会搬到亚太联盟来?”
“因为……”
南辛败下阵来,“舍不得。”
叙郃亲他鬓角,“所以那天Sophie教授说的画,其实就是那幅,对吗?”
南辛点头。
“那天你和她用法语说了些什么,她为什么突然走了?”
怀里的omega耳根更红。南辛转过身来,认真地看着叙郃,那双灰蓝色的眼睛再也不会让他不寒而栗,“我跟她说的是……”
“我的爱人腼腆,我想单独和他聊聊,您先去餐厅等我好吗?”
说完,他仰头吻上叙郃的嘴唇。
哪儿有什么冰山呢,早就融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