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回来的时候又遇见了蔡副主任。他刚从高三结束了的成人礼那边过来,好巧不巧和从校门口进来的他们又打了个照面。
“你们这是又……顺,路?”
蔡副主任疑惑看了眼周净植,又将目光移向了旁边的孟渟。孟渟随即礼貌而不失尴尬提起道微笑,那模样倒还真让人相信他们是顺路的。
“我刚去前面保安室那拿了东西,”她即使说起谎来,也是微笑面不改色,“周同学应该也是有什么东西落在那里了吧。”
这倒也不是她有意隐瞒,如果说了他们是请假回来的,以蔡副主任刨根问底的德性,到时候还要和他解释他们为什么要请假,她只是觉着很麻烦而已。
“这样啊。”蔡副主任还真听了进去,难得没有多想,“你们拿了东西就赶紧回教室去吧,快晚自习了,别在校园里乱转了。”
他看见他们,想正好也没事,便要顺道去他们高二楼那边巡一圈,看看那群小兔崽子有没有安分守己,再去逮几个带手机的漏网之鱼。
这一路来他问什么,他们就答什么。但实际上都是孟渟将话头接了下去,没将场子变得更尴尬。而他也很喜欢看着孟渟问,好像他知道如果他真去问另一人,那人不会理他。
“我跟你们说啊,你们学理的时候,也不要荒废了对咱们身边时事的关注和学习。这年头还做两耳不闻窗外事的人难成大器!咱们重中出去的学生,要做对社会有贡献的人……”
对方的声音像飞在耳边嗡嗡吵得厉害还赶不走的蚊子,没有半点要停下来的意思。孟渟表面虽微笑附和着,但附和到后面也觉着脸都要笑僵了。
“他教什么的?”
周净植倒是对这现象习以为常。他瞥了眼他们旁边那位还在对文科无用论的社会现象高谈阔论的人物,然后又将视线淡定收了回来。
“政治。”
难怪。孟渟无话可说,很快将头又转了回去,蔡副主任被自己提出的深刻见解折服了的时候就会看她,她便恰到好处回以微笑表示赞同。
他们再往前走了一小段路。
快走到教学楼,看见不远处香樟树下,有人拿着扫帚有一下没一下扫着地上的树叶。那背影有点熟悉,好像是陈昊年和鹿子霭。
都是香樟树落的花。风一吹,那花就簌簌落下,落在了鹿子霭的头上。鹿子霭站在台阶上,手里拿着扫帚,低着头任陈昊年帮忙捡她头上落的花。
“他!他……他们在干什么?!”
蔡副主任脸色骤变,指着前面不远处两人那火气顿时上来了,孟渟和周净植还没反应过来,随即就被他扔在一旁,气势汹汹就往他们那边冲去。
贺陵原提着百事可乐,吊儿郎当从树后走了过来,迎面撞见蔡副主任,脚步一旋,若无其事转身就走,正好与旁边的周净植和孟渟打了个照面。
贺陵原朝他们走了过来:“居然敢在crazy面前提同性恋,”他和孟渟打了声招呼,将手自然搭在了周净植的肩上,“我看他别是觉着活腻了吧。”
孟渟没反应过来:“crazy?”
她疑惑看向周净植。贺陵原将手里冒着冷气的可乐递了过来,朝他们微扬了扬下巴,意思是请他们喝。
“哦,就蔡狗啊。因为他名字,蔡志远,首字母缩写czy,就crazy啊。”他散漫往前面吹胡子瞪眼正指着陈昊年骂的蔡副主任那瞥了眼,“我觉得和他这人挺配的,都挺癫的。”
蔡副主任抢过鹿子霭手里的扫帚,像尊石像似的矗在陈昊年和鹿子霭他们两人中间。陈昊年站在台阶上,比他高了一截,他们大眼瞪小眼,蔡副主任没忍住,叫他赶紧站下来。
“哪来的?”周净植接过贺陵原递来的可乐,孟渟喝不惯冷的东西,接过后也只是将手里的可乐递给了旁边的他,“那边拿来的?”
“我买的。”
贺陵原抬起食指,啪嗒拉开了易拉罐,气泡随即漫了上来,很快又蔫了回去。他搭着周净植的肩,漫不经心拎着可乐罐,和对方手里的可乐碰了碰,扬头喝了口。
“本来要给前面那俩被罚扫大街的。我去隔壁高三那边,好死不死正巧给蔡狗撞见了,他叫我滚远点,别在人家地盘里蹭吃蹭喝。”
扫大街?孟渟看见他们拿着扫帚在那里,心里大概就已经猜到了七八分,脸上并没有出很吃惊的样子。看来当时应该是他们走了以后,蔡志远直接冲到广播室将他们一锅端了。
孟渟收回目光,学生之间聊天经常喜欢对老师评头论足,但她很少参与这样的话题,照例恰到好处只是微笑道:“我还以为这是他的英文名。”
“他英文名?啧,他英文名叫Eric。中国人里十个有九个英文名都叫的Eric,还有一个叫Tom,我觉得还不如我给他取的crazy呢。”
贺陵原提着可乐罐,随意晃了晃汽水,听着里面的气泡发出咕噜咕噜清脆的响声,随后抬起来无聊又喝了口。显然他对孟渟给的反馈觉得索然无味,没有再说下去的兴趣。
鹿子霭先被蔡志远放了回来。刚才站在蔡志远对面的时候,她就看见了他们,这会儿便领回了自己的扫帚,朝他们跑了过来。
“他最近抓早恋抓魔怔了吧。”她跑过来先没忍住翻了道白眼,“但凡男的和女的单独待在一起,就被当成是情侣吗?”
周净植,孟渟:“……”
贺陵原晃了晃可乐罐,里面的可乐都被他喝光了。他随手一抛,将易拉罐扔进了前面垃圾桶里,发出哐哐清脆的声音。
“他怎么要训这么久啊?”
“我还没说他呢!我给他钥匙,没叫他什么都往外说啊。就澄清个gay,搞得跟总统大选似的,好死不死还连累我当场也被逮了。”
贺陵原散漫环顾了眼四周,和孟渟无意对上了视线:“你们不是特地掐了他们高三那边的广播吗?蔡狗他怎么还听见了?”
说起这事,鹿子霭还觉着奇怪:“我还想问来着,”她皱着眉没好气说,“小乔说他下楼了啊,我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就算是爬过去,人也应该到高三楼了吧。”
因为半路把他俩当小情侣抓了啊……
孟渟没讲这话说出口。她还是有点尴尬,但更多的是心虚,虽然脸上没什么表现,只是错开了贺陵原疑惑的目光,将视线转去了别处。
贺陵原注意到了:“啊?你没和你这位好同桌说啊?啧,其实也没啥,就以前蔡狗追过你们班的英语老师,结果人是同性恋,喜欢的是女的,他被重伤到了。”
“‘蔡老师,实不相瞒,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我喜欢的人是周老师……’哦,就他姑。女魔头是他姑,这你总该知道吧?”
他学得还挺有模有样的。他们班英语老师是南方人,说话的时候咬字软糯糯的,他连这细节都学了进去。孟渟看着眼前这么张痞帅的拽脸,发出这种嗲嗲的声音,多少有点诡异。
贺陵原还以为她不知道:“不是吧,唉,周净植,我还以为你俩已经很熟了啊,你怎么连这都没跟人女孩子说?”
对方递过来的可乐还被他提在手里,只有最开始的时候喝了两口,后面就没再喝了:“她这是在笑你。”
“笑我?”
“韩老师当时就是随口说的。”鹿子霭贴心对孟渟解释道,“她不是同性恋。当时是蔡狗锲而不舍,把人追得都ptsd了,她只好说自己喜欢女的了,还特地选了周老师当那挡箭牌。”
蔡志远和周烨水火不容,同在领导层但因为理念不同经常有些摩擦,即使见了面都要阴阳两句对方的程度,这事在重中人尽皆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