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志远和周烨是同期进的重中,那时候他在政治组,她在化学组,蔡志远将周烨视为他职业生涯最大的竞争对手。而周烨对蔡志远,就纯粹是理工女看不惯文科男。
后来她先他一步坐上了主任的位子,蔡志远气得那两三天连抓了好几个带手机的学生,将他们叫到办公室里,劈头盖脸从头到脚骂了一通,把他们骂得都觉得莫名其妙。
孟渟若有所思点了点头。
好不容易鼓起勇气追的女生,拒绝他的理由还和她有关,又叫她看了自己的笑话。这事业和情场双双失意,也难怪他将火发在了这同性恋上面,这么多年都还难以释怀,正巧又叫陈昊年踩中了地雷。
这会儿陈昊年还和蔡志远站在一块,走也走不得,他单手抄着兜,倚着扫帚站,空出来的那只手在半空中抬着三根手指,像是绝望到开始对天发誓了。
“你们扫完了吗。”周净植目光瞥了眼鹿子霭手里的扫帚说,“没扫完我们帮你们扫。”
鹿子霭摇头:“我不想扫了。”她将扫帚扔给了周净植,“这树掉了一下午叶子了,根本扫不完,能不能挑棵不脱发的树扫啊。”
“没事。”孟渟微笑也点了点头道,“还有扫帚吗?大家一起扫更快一点,扫完一块回教室上晚自习吧。”
鹿子霭感动抱着孟渟,将挤出来的那几滴眼泪都擦在了她的校服上:“哦,对了,你们下午不是说去给猫看病吗,看得怎么样了?”
对方抬着小鹿似的莹润的眼睛盯着她看,便是连旁边觉着无聊的贺陵原,也难得提起了点兴趣看了过来。
孟渟愣,突然说起这话题她还不知道要怎么回答,只是微张了张口,目光却下意识看向了旁边的人,想着要如何委婉将那只黑猫先天性白内障要做手术的事情告诉他们。
“挺好的。”周净植替她先开了口,“没什么事,”他语调淡淡,听不出什么波动,“就是个小感冒,可能最近重海温差太大了。”
他没有说真话。孟渟瞥了眼他,又很快将目光收了回来。原来即使对面是从小玩到大关系很好的人,他也不是什么都会和他们说。
她没有主动问他那三万手术费从哪里来的,但心里大概也能猜个七八分。他在医院公用电话亭打电话时,沉默低着头拿着听筒那孤冷的身影,给她的感觉太熟悉了,就像是在照镜子。
她心里也有很多不想被别人窥探的秘密,所以当时她没有上前打扰他,而现在她也不会当面拆穿他的遮掩,甚至可以说,她比她自己想象的,还要了解他。
“哦,这样啊。”毫不知情的鹿子霭也没有多想,只是俏皮调侃了句,“你还别说,那这只猫还挺像你的,都挺体弱多病的。”
“哪只猫啊?”贺陵原没想起来,“就黑色毛,眼睛还有点问题的那只吗?这学校流浪猫太多了,也就你这么闲还费心管人家。”
鹿子霭无言以对:“这叫有爱心。你有空的时候也装点有爱心吧,这年头你那套只知道耍酷装帅的追人方法,已经不管用了。”
那边陈昊年总算从苦海里解脱,他拄着扫帚朝他们像缕怨魂似的飘了过来,还好心没忘了自己身上的义务,随手扒拉了几下两侧的落叶。
“我真是服气了,这人是听不懂人话吗?”他抱怨到一半,瞥见周净植手里喝了一半的可乐,“哦,你还有可乐啊?我要渴死了,快给我喝两口。”
周净植将手里那罐没喝的可乐递给了他,他接过啪嗒拉开了易拉罐:“扫了一下午我连口水都没喝,还要给他扯那些有的没的,这段时间我是不想说话了……”
孟渟环顾了眼四周,这地上的落叶散得到处都是,风一吹又七零八落下了几片树叶,看得出来若真要扫起来,他们这工程量还是有点艰巨:“那我们赶紧扫一下吧。”
陈昊年仰头喝着可乐摆了摆手说:“不用了……”他总算将嘴里含着的那口可乐咽了下去,“快打铃了,蔡狗叫我们回去上晚自习,不然你们以为我怎么被放回来的。”
贺陵原皱着眉看他,总担心他喝这么快会被自己呛死:“你们要扫几天啊。”
鹿子霭淡定说:“我不用扫了。”
陈昊年要去跳黄河了:“是,是,她当然不用扫了,她的量直接加到我头上了!我那么勤勤恳恳扫着我的地,到底哪看出来暧昧不清了?我做什么了就暧昧了?”
贺陵原若有所思,将他们俩看来看去,难得认真将头点了又点,只是道:“啧,看来我这几天没去她们十一班是正确的。”
陈昊年还以为他要安慰自己两句,没想到对方这心里压根就没想到他。果然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他将刚才没对着蔡志远翻的白眼,直接翻给了对面的贺陵原。
“唉,你那只黑猫怎么样了。”他转过头问周净植,“早知道就跟你们去医院了,现在不光那成人礼蛋糕没吃到,被罚扫了一下午地,还吃力不讨好,又给我扣了顶高帽。”
周净植只是淡道:“你要是能老实点,不去折腾,就没这些事了。”
鹿子霭没法将老实这词和陈昊年扯上联系:“他要是真能老实不去折腾,他就不是陈昊年了。”
贺陵原忽然想起其他事来:“你们俩手机都被收了,到时候周末我要找你们约球,上哪给你们发消息?”
在重中虽然带手机来学校是触了一大红线,但真被发现收了手机,也挺多就是写个保证书,然后叫家长将它领回去,甚至遇上有些好说话的老师,直接连保证书都不用写了,直接在背地里就将没收了的手机偷偷塞回去。
但若这手机进的不是普通老师的口袋,而是他蔡志远的保险柜里,那就是由他本人强制“保管”,只能等毕业了才能再看见手机的身影。
“那等我死了再打吧。”
“……”
“别看我。”鹿子霭无语翻了道白眼,“我很忙的,没空当传声筒。”
孟渟注意到贺陵原目光转来转去,最后竟转到了自己的身上,她摆出微笑:“我也联系不到。”
贺陵原蹙眉看了眼她,又看了眼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鹿子霭,还是将头转了回来,从兜里掏出了手机:“你微信多少,加个微信。”
他低头输密码,却见眼前的屏幕忽然覆上来个手,将他才刚解了锁的手机按了回去。
“干嘛。”贺陵原掀起眼皮,看到挡在他前面是周净植,微挑了挑眉尾,“我的微信别人都是抢着要的,换做一般人我还不加呢。”
鹿子霭云淡风轻抱起臂来,看出来了他这人是在煽风点火,那表情盼着恨不得将火烧得更旺些:“我都没加,怎么还你先加上了?”
贺陵原摊手作无辜状:“我这不是在想,万一有什么事我要找他,问这位孟同学难道不是更方便点吗,是吧?”
鹿子霭暗地里给陈昊年使了个眼色,陈昊年原来累得已经懒得蹚他这浑水,只得叹了口气:“行了,你要真加了,有人该不高兴了。”
孟渟没说话,她淡定向贺陵原伸去了手,贺陵原愣了愣,没反应过来:“你不是要加微信吗。”她将手再往前又一伸,“我把我微信号输给你。”
贺陵原瞥了眼周净植的脸色,目光来回扫着对面二人,不知道他们在搞什么名堂,迟疑着将手机递了过去。
孟渟往手机里输了她的微信号,跳出了她的微信,便将手机递还给了他。这一行云流水的操作,直接将他们三人看愣在原地。
贺陵原低头看着这自己的手机,如今竟也觉得烫手了起来,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
“要不然,我也将手机交给蔡狗,毕业了和你们的再一起拿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