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国公民,至少是内星环人,不久前才从全息影像中见过王子的等身三维投影,连他的呼吸和眨眼的频率都被捕捉下来。这样一张脸,一旦出现在内星环任何角落,很容易就会被发现。
要和原本的样子拉开差距,让人辨别不出来,转换性别无疑是最简单的办法。
艾瑟的脸还带着未褪尽的青涩,五官也相当精致,只需要稍许修饰弱化棱角,就能使他看起来像个年轻的女子。
孔苏从抽屉里拿出一支微型染色笔和一小瓶眼药水,这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属于厄洛斯特产,并且大部分来自某非法获取财物的行业。
“这是什么?”艾瑟探出头。
“染发笔,完全无害,五分钟见效,三天后自然褪色。”
孔苏见他目不转睛地盯着这些东西,好奇心都快飞出来了,非常顺便地胡诌了个故事。
“这玩意最早是阿尔多斯星的一个商人发明的,某段时间,阿尔多斯星一只狗因为基因突变,长出来了彩虹色的毛,它的主人拍了张照片上传到了终端,结果一夜之间,那条狗就成了全星闻名的‘幸运之犬’。
艾瑟眨了眨眼,听得很认真。
“紧接着,全球上下突然一致相信,谁要是拥有彩虹狗,谁就能走大运。”孔苏继续道,“有个商人觉得这生意不错,他从最便宜的地方找来了几万只普通的狗,然后用这个染发笔,把它们都染成了彩虹狗,挂上‘幸运狗限量出售’的牌子,满星球跑。”
“然后呢?”艾瑟问。
“过了三天,这些卖出去的狗开始褪色了,亮丽的彩虹色全成了土褐色,这群阿尔多斯人才意识到他们被骗了。”
“阿尔多斯星的动物保护条款写很有意思,他们禁止对动物永久染色,并没有提到短效染色,商人靠法律漏洞赚得盆满钵满,移民去了其他星球。”
“直到现在,阿尔多斯星上每天都有政府通告提醒市民不要喂流浪狗——因为它们太多了,非常影响市容。有专家预测,再过几百年,这颗行星上的狗会比人还多。”
“真可怜,”艾瑟忽然垂眸道,“那些狗一定很难过,突然就不再被喜欢了。”
这个故事里套着几层讽刺,是个完美的黑色笑话,非常符合孔苏自己的喜好,可惜王子似乎没听懂,又好像不在乎,只是在为那些掉色后的狗感到难过。
孔苏又把那一小瓶药水拿出来,在艾瑟眼前晃了晃,“这种药水可以让瞳孔短暂地变成其他颜色,发明它的人是个赌场的常客,欠了一屁股债,债主雇了整个猎人公会追他,你猜他干了什么?”
艾瑟还沉浸在刚刚那个故事中,没有说话。
“外星环没有基因检测装置,他只需要调整一下脸,就能瞒天过海,于是他干脆做了一瓶瞳色修改液,把本来深黑色的眼睛染成了血红色,配上一顶假发和一身修女长袍,就这么混进了当地教会。
孔苏故意停顿了一下,才慢悠悠地说,“他把债主的名字偷偷加进了忏悔名单里,整整一个月,每天都得在教堂里大声念他的名字。搞得债主每天都在忏悔堂门口徘徊,惴惴不安,给教会捐了一大笔钱。假修女拿了这笔捐款,亲自跑去还给债主,债主激动得热泪盈眶,拍着他的手说:‘千万不要给我,我是个罪人,正在赎罪。’”
艾瑟听完,眉心微蹙,一直没出声,困惑和不解都写在脸上。
“不好笑吗?”孔苏问。
艾瑟摇了摇头。
大多数笑话,都是在某个人、某个群体的倒霉、失败、滑稽或不幸上建立起来的。显然,他不明白,为什么要对“别人的难堪”感到快乐。
孔苏朝艾瑟眨了眨眼,换上了那副吊儿郎当的语气:“好了,笑话到此为止。”
“染发笔对着头发照就行,药水一只眼睛一滴。”他一边说一边染发笔递过去,顺手拧开滴眼液的盖子,“去吧王子殿下。”
艾瑟有些窘迫地捧着那堆东西,过了好一会才试探性地问:“你可不可以帮帮我?”
孔苏懒洋洋地靠在椅背上,仿佛早就等着这句话。“当然可以。”
他从那堆工具中抽出一把梳子,走到艾瑟身后。黑色的长发从指间滑过,柔顺得近乎滑腻,只是发尾稍显毛躁,显然是好久没有被精心护理过。
“在卡奥斯是谁照顾你的?”孔苏语气随意,但眼神却落在艾瑟侧脸上。
“使者。”艾瑟回答得很快。
“使者?”孔苏挑了挑眉,若有深意道:“看来他们不止忙着主持典仪,还要照顾饮食起居,你和他们很亲近吗?”
艾瑟犹豫了一下,还是摇头:“他们只是负责把我带来带去。”
“在皇宫,谁最关心你呢?”孔苏的语气柔和下来,引导他继续说下去,“有没有哪个人,让你觉得在皇宫里不那么孤单?”
艾瑟轻声说:“霍希。”
孔苏手一顿,“生命协会会长霍希?”
艾瑟语气变得轻快了一些,“他从我很小的时候就一直照顾我,会和我讲话,不像其他人那样……”
孔苏没有再问下去,其他人是谁不言而喻。
他打开了染发笔,笔尖一亮,一缕温柔的蓝光顺着笔身渗出,那道光轻轻地扫过发丝。银灰的色泽从发根开始,一寸寸地覆盖上去,取代了原本乌黑的颜色。
完成后,他放下笔,把座椅靠背调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