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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如何挽狂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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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又在那个梦中。

他只肯相信那是梦,不敢承认那悲怆的一切或许真正发生过。

梦里,他坐在书房中,窗户外面正对着一树落满了雪的枯枝,易涟清的信放在匣子里,上面寥寥几句话,他闭着眼也能想起。

下雪了,族里的孩子生病了,问玉瑶怎么样了,问他怎么样了,却对自己的事只字不提。

他翻来覆去看了许多遍,那娟秀的小字陈列纸上,见字如面,好像易涟清正站在他面前,温柔平静到了冷漠的地步。

那时他没看出执笔之人的无力,不知道她已经病入膏肓,怨恨她不肯对他的心上人有只言片语的描述。他坐在那里,看着风吹雪落,猜测着哪一年他们才能再见一面。

檐下她送他的风铃响了一声。这屋子里到处都是她留下的旧物,他也是她遗落在京城的旧物。

小厮从院门外跑进来,脸色通红,呼出的白气在大雪中勾勒出一个不祥的预兆,没到近前就跌倒跪下来,说不出话,只是把手中的字条高高举起。

隔着十五年光阴,他依然记得那上面写了什么:

正月十四,玉常长公主病逝。

下人们的呼喊声变得很远,他朦朦胧胧地听见她柔和的声音,眼前出现一道白光,少女缓步走向他,怀着无限眷恋摸了摸他的脸,她说:我走了。

他拼命想要拦住她,伸出手穿过了虚影,无数只手抓住他,大呼小叫地喊着他的名字,他的身体越来越沉,掉进尘世里,而她越来越轻,最终消失在半空中。

原来人悲痛到了极点,是没有一滴眼泪的,只是恍惚。他心口空了一块,喉咙里不知梗着什么,无论怎样吞咽都咽不下去,呆愣地垂下了手。

周围人见他安静下来,跟着噤若寒蝉。他挥了挥手,说没事了都下去吧,走向书桌,想起刚刚给她的那幅寒梅图还没画完。

走出两步,忽然吐出一口鲜血,眼前一黑。

兆王病了两个月,快要入夏时好起来,却仿佛疯魔一般,将自己的院子付之一炬,在华严寺剃度出家了。

他从梦中惊醒,死死地攥住了脖子上挂着的玉佩残片。倘若人死真能复生,为什么重新活过来的只有他一人。

梦中他在易涟清走后心灰意懒,一直待在京城中,那块玉佩陪他走到最后。一朝回到十七岁易涟清出关不久后,他明白若不想重蹈覆辙,必须改弦更张,于是自请西南剿匪,玉佩便是那时碎的。

它像一颗钉子,将他的神智牢牢钉在现在。

要万无一失,把一切威胁因素解决,所有可能让易涟清重新回到草原重复梦中结局的人和事都被他慢慢清除,双手沾满了血,他却很欣慰。

做多一点,是不是离噩梦就更远一点。

他握着那块碎片,不断劝服自己:他变强了,权柄在他手中,他是说一不二的摄政王,一念能决定旁人的生死。易涟清现在就在他的院子里,要她活,她便死不了。

明月高悬,照得窗外梅花花晶莹可爱,他折下几支,带到院门前,门口看守的婆子们无声地行了礼,就要开门。

十三年前,他在宫中第一次见到易涟清时,她正抱着梅花去拜见皇后。梅花粉嫩娇艳,越发衬出她的一副冰雪颜色。华服金簪珊瑚坠,都盖不住她的风华。

梅花门洞加一道乌木门,上面悬着一副牌匾,月常在,字是他自己写的,刻在上面,也刻在他心上。

门里隐约有人声。他制止了婆子们开门,翻身跃上屋檐,站在树影里看着院子里的人。

春天渐进,虽没热起来,雪却不下了。易涟清带着两个小丫头在院子里堆雪人,她站在廊下,偶尔出声指导。

残雪里混着泥土树枝,小孩们玩得两手脏兮兮的,尖叫着躲开对方摸过来的脏手。易涟清忍俊不禁,让她们停下。

不劝阻还好,她一说,她们追得更是兴奋,直到筋疲力竭才罢休。他远远看见她的笑容,满意了,不枉他千挑万选找出来这两个孩子,不论容貌品行性格,都是一等一的好。

易涟清不是忧心妹妹吗?给她塞两个小女孩,是不是就能不想钟玉瑶了?想到这里,陆端又有些烦躁。

改朝换代几番,外面怎么还有那么多人惦记着易涟清!

钟府从前的旧人就不说了,钟阁老的学生也来问,易涟清那些一表三千里的皇亲也来问,连不问世事几十年的钟老太妃都派内侍要见她一面。

她被流放草原时不见他们热切,现在人被他千辛万苦地带回京城了,又开始不怀好意地打探。他近日帮新皇看折子看得头痛,一言不合竟派人将他们打了出去。

外面狂风骤雨,易涟清自然是不知道的,她看着两个孩子玩雪,拢了拢鬓角,摸了个空,想起来回关后便没再戴过风帽。

她干脆坐下来,整个人蜷缩起来,用大氅挡住寒气,效果微乎其微。她又不愿一个人进屋,坐在那里看她们嬉闹,头脑渐渐昏沉,不知不觉靠着柱子睡着了。

她被失重感叫醒,一个人正抱着她,身上沉甸甸地盖了一件外衣,严严实实地压出暖意。见她睁眼,陆端愣了一下,压低了声音说:“没事,继续睡。”

她本就迷糊,听到指令不多思考,闭上眼睛重回去与周公下棋。只是这周公似乎养了许多小动物,在远处叽叽喳喳地又笑又闹,还有只小猫,一直在她脸颊上蹭来蹭去,扰得她下错好几步。

难得一场安稳觉,易涟清不记得上一次睡到天光大亮是什么时候了,从梦里醒来总觉得心口空落落的,她按照从前的习惯回顾该做的事,数来数去,没有一件。

南柳端水进来,伺候她洗了脸和手,眼角眉梢的笑意藏都藏不住。她看破不说破,问:“昨晚是谁带我回来的?”

“啊?”南柳疑惑状,“不是小姐自己走回来的吗?”

“你说。”易涟清转向旁边沉默的常雁。常雁比她姐姐沉默许多,大部分时候都像片影子一样贴在墙边,不问她就不说话,只有和南柳一起玩时活泼一些。

常雁不声不响地跪下了。

“这是做什么!”易涟清连忙扶她,“不过问问你而已,何必这样较真。”

“是王爷。”常雁说,“其实昨晚王爷早就来了,就在对面看着。”

易涟清明白她为什么要跪了。这直心思的孩子觉得昨晚没提醒她是失职,今天又违背陆端的意思告诉她也是失职。

“唉……”易涟清不知怎样说她。她是弘文馆的第一个女学生,也是弘文馆那十几年最优秀的学生,在家中她教妹妹读书,也教左邻右舍的小女孩们认字。

钟阁老清贫,没住在权贵云集的崇仁坊,而是住在西市旁边的祖宅里,因此左右都是普通人家,大多请不起先生教女孩读书。易涟清下了学,就给妹妹和她们开蒙。

后来到关外,认字的人更是少之又少,她学了突厥语,又把汉话交给族中的小孩。因此遇到聪颖的孩子,总是忍不住帮助一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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