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料她手肘刚刚撞上肩膀就察觉到触感不对,来人竟然穿了一副薄甲,若是撞上去,非但不能阻止对方,恐怕还得自损八百。
那人显然没想到她下意识的动作是还手,竟然不敢真的让她砸肩甲,回手抵住她的手肘,一把扯下面罩。
“连华?!”
易涟清猛地睁大了眼,不可置信地将烛台拿起来,凑到那张脸旁边仔细看。年轻女子面上粉黛不施,隐约有些和她相似的神韵,头发束起,眼睛弯弯地看着她。
连华怕她烧到自己的头发,向后避了避。
“真是你!”易涟清又惊又喜,声音都带了哽咽,“我以为你和玉瑶一起回来,还要等一等才能见面呢。你怎么来了?一向可好?”
连华的眼睛里也有了眼泪:“你还好意思说!我要跟你去关外你不让,我要回京城报仇你不让,就让我待在江南看孩子!你怎么这么狠心,留我和钟小姐两个人执手相看泪眼吗!”
连华是她母亲府中的家生子,与她出生正好差了一个月,自幼与她一起长大,如果说玉瑶在她心中一直是个孩子,那么连华就是她从小到大真正可以商量事情的人。
说是侍女,情同姐妹。
易涟清仔细看着连华,连华也在打量易涟清。消瘦了,憔悴了,从前的狂傲彻底看不见影子,眉目间总是愁绪,娇生惯养的手上也生出了老茧。
“小姐,你受苦了。”连华说。
易涟清放下烛台,抱住她:“看见你好,我怎么样都好。”
“你现在是怎么回事,”连华问她,“我去钟府没找到你,又去公主府,最后跑到鸿胪寺花了好大力气才知道你在这里。你怎么在兆王府上?”
“说来话长,我一时也找不到头绪。”易涟清说,“陆端关了我月余,现在外面是什么情况?”
连华发怒:“他关着你是什么意思?难道还记恨当年的事?错又不在你,他怎么好意思的?京中风平浪静,你不在的这几年提拔了新人,原来的旧相识大多外放了。”
“陆端与我的事一时说不清,”易涟清说,“外放倒也正常,只是新帝要用他的人,怎么还任由陆端把持朝政?”
“当年你出关后兆王病了一场,醒来之后就开始夺权,”连华说,“一开始谁也没想到,毕竟他先是自请剿匪,后来又去南疆镇守,到了封大将军才回京。一回京就把小皇帝控制起来了。”
“你一直困在这里也不是办法,不如先跟我想办法出去。今夜十五金吾不禁,难得城中看守不严。”连华说,“你走不走?”
易涟清在这不该犹豫的时候忽然想起之前陆端看向她的眼神,幽深,似乎想要和她说些什么。你要说什么呢?
“走。她下定决心。
离开兆王府并非易事,但过程比她们设想的都简单。
门内两层护院,门外一层家将,期间还有人巡逻,连华一个人好进,两个人就难出了。
好在易涟清几日以来一直让两个婢女睡在偏房,她将蜡烛凑到一起,点燃了书架,书很快烧光了,书架和窗框都是实木,起火速度慢一些。
“倘若他们宁可淹死烧死你也不肯开门怎么办?”连华提出疑问。
易涟清手下动作不停:“那就是我的运气不好了。”
连华帮她盖上窗户防止火光露出去:“你从前不是这样的人。”
易涟清苦笑一下:“人怎么能不信天命。”
火势渐大。
最先察觉到的是睡在偏房中的两个孩子,醒来发现着火的第一反应是去推主屋的门,但是没能推开,因为门后堆满了杂物。
接着她们看见二楼窗口有一道人影正在关窗,两人连忙向院门外的守卫求援,人声顷刻间涌入小院。院门彻底大开的那一刻,易涟清知道计划第一步成功了。
他们进去后很快便会发现二楼的人影只是假人,便会在水中和岸边搜查。此刻天黑透,搜查起来并不简单。
她们得在发现二楼人影是假人之前想办法出去。易涟清披了一件南柳的外衣在身上,跟着连华匆匆赶向内宅。她曾经来过几次,陆端带着她走过一条不易被发现的小路,只盼着这些年兆王府中格局没有变化。
变化了也不要紧,最不济连华丢下她一个人走,时局如此,她是皇亲,陆端拿她无法,不至于要了她的命。
仿佛上天眷顾,兆王府的一草一木都是她熟悉的那副样子,甚至府中侍卫与婢女似乎并不常处在一处,易涟清被拦下问话都没有被认出。两人顺利从后门逃出。
“我总觉着有些不对,”从后巷转进其他小巷里,易涟清说,“陆端分明知道我会从哪里逃,却没在路上设障碍,反而好像给我们露破绽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