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媒婆起身走向安阮,颐气指使道:“抬起头来让我瞧瞧。”
安阮很不喜欢她的眼神,但他已经习惯了逆来顺受,赵媒婆说什么他就跟着做什么。
他从小就没过过几天好日子,还经常吃不上饭,整个人瘦得像个空架子,脸颊尖尖没有二两肉,皮肤呈现不健康的黑黄色,倒是一双大大的杏眼看起来我见犹怜。
赵媒婆点了点头,大约还是有些满意的,但说出的话却十分的刻薄。
她对安阮说:“你的情况我是打探清楚了,这十里八乡都没人愿意要你,再过两年成了老哥儿,那可就更加嫁不出去了。”
安阮被贬得低下了头,他红了眼眶,双手拧紧。
“我呢,心地好,给你寻了一门求都求不来的好婚事。”
赵媒婆捞起他双手,在他手背上拍了拍:“隔壁村周家要给大郎找个夫郎,瞧上了你。大郎是个猎户,打得一手好猎,可比那些泥腿子庄稼汉能赚钱多了,你跟了他以后就是享不完的清福。”
“遇上这么好的事儿,你就偷着乐吧。”
“对对对,这么好的婚事,可真是我们家阮哥儿捡着了。”
余氏在一旁帮腔,顺道夸赵媒婆和周家有眼光,阮哥儿和周大郎那是最般配不过了。
安阮的脸色一瞬间变得惨白,耳朵响起一阵阵嗡鸣声。
这十里八乡有那个不知道那周家大郎是出了名的克妻命?
周大郎第一任未婚妻刚下了聘没两天失足落水淹死了,第二任未婚妻才见了面,婚事都还没定,第二日就叫疯狗咬了,得疯病死了。
人人都说谁嫁给他就得被他克死,哪家有适婚年龄的女儿夫郎都不愿同他家说亲。
而且听说周家大郎不仅脾气暴躁怪异,还会打女人夫郎,他若真嫁给了周家大郎那还能有活路吗?
说得好听是给他找了门好亲事,实际是将他往火坑里推。
安阮不想死,他生平第一次鼓起了勇气想反抗。
“我不嫁。”
长久的逆来顺受使得他反抗都没有多大声,但却让在场几人都听了个明白。
余氏气不打一处来,朝着他腿弯就是狠狠的一脚:“你这贱蹄子是要造反了?看我不打死你。”
一直一声不吭的安大木也跳了起来,一巴掌呼到他脸上,力道之重,将他整个人都打歪扑到了地面上。
安阮被打得头晕目眩,他爹安大木指着他鼻子说:“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由不得你说不嫁。”
“你就是死了我也得把你抬去周家!”
余氏更是扬言道:“你要是敢不嫁,我就把你卖去青楼窑子里去,左右也能赚一笔银子,省得日日养着你这个光吃米不干事儿的废物!”
这一次反抗用尽了安阮所有的勇气,他捂着发麻肿起的脸,眼神空洞。
看够了戏的赵媒婆这时假惺惺的说了一句:“仔细着别打坏了,到时候周家可就不要了。”
安大木和余氏顿时哑了火。
安大木朝余氏使了个眼色:“还不快把孩子扶起来?”
余氏不大乐意,但想着周家的银子,还是不情不愿将安阮拉了起来。
她动作粗鲁,到底忍不住心底的怒气,借着拉人的力道狠狠拧了安阮手臂一把。
安阮吃痛的红了眼眶,却一声不敢吭。
赵媒婆目光不削的撇了余氏一眼,端起茶碗吃了一口茶,阴阳怪气道:“这哭哭啼啼的瞧着就晦气,知道的说是来替周家说亲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来买卖夫郎呢。既然你们家阮哥儿不愿意,我看还是算了吧。村尾李家的小哥儿也合适,回头我就跟周大娘说去。”
余氏和安大木一听那还得了,到嘴的鸭子可不能飞了。
余氏连忙谄媚讨好的说:“我们家阮哥儿愿意嫁的,他那是太高兴说了胡话,您可别听进去了。”
说着回头瞪了一眼安阮,咬着后牙槽威胁着问:“说,你是不是愿意的?”
安阮浑身一抖,他深知如果敢说一个不字,等赵媒婆走后他指定要被打半死,说不定后娘真会干出将他卖青楼去的事情来。
安阮怕了,再不情愿,也只能点了头。
余氏立刻眉开眼笑:“您瞧,我就说这孩子愿意嫁。”
“我们家阮哥儿干活一把好手,周家指定喜欢。”
安大木也搭腔道:“这亲事成了那是十里八乡一桩美谈,到时候谁不说赵媒婆好本事?”
两夫妻你一言我一语,为了这亲事能成,那是什么违心话都说得出来,又好一通虚溜拍马的将赵媒婆夸得舒心。
赵媒婆摆了好一会儿的谱才搁下茶碗道:“成吧,我这就回去跟周家说去。”
余氏与安大木喜不自胜:“那就劳烦赵媒婆了,您一定要替我们家阮哥儿多说些好话。”
赵媒婆并未立马表态,她撇了两人一眼,抬手搓了搓指尖。
余氏脸上笑容一僵,眼底闪过一丝不满,但她还是忍气吞声的说了一句:“这亲事要是成了,自然少不了您的好处。”
赵媒婆这才满意的点头:“你们尽可放心,这事儿保准办得妥妥当当的。”
安大木恭维道:“赵媒婆办事,我们最放心了。”
安阮站在一旁,耳边听不到几人的谈话只觉得一阵阵嗡鸣。
明明屋外是白日,可他的眼前却是一片黑暗,见不到一点光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