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缚收拾好情绪,还有更重要的事等着她去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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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谷雨。”危肆探出头,对着马车边的人说:“云英郡主让你上来,她有话要问你。”
“是。”
谷雨昨夜是第一次见到传说的她。人们口中的她是个聋子哑巴,是和左相发妻一样粗鄙不堪的乡下人。
但谷雨觉得,他们说的不对。
昨晚月色朦胧,沉缚着一袭深蓝色衣裳,静静地站在那儿。
谷雨借着柔柔的月光,看清了她的脸——
一双狐狸眼魅而不蛊,眼尾上挑,妖冶凌厉。嘴角却含悲,却哀而不伤。
谷雨爬上马车,云英郡主端坐在马车中间,那个护卫却……半倚半跪地靠在云英郡主脚边。
她只扫了一眼,随即便说:“奴婢见过云英郡主。郡主想问什么,只要是奴婢知道的,定知无不言。”
她垂着眼,正好看见云英郡主轻轻踹了一脚旁边的男人,然后就听见男人说:“郡主让你先起来,坐着回话。”
接下来,谷雨真真正正的理解了,这个护卫说的心有灵犀是什么意思。
大概就是郡主看他一眼,他就知道郡主想问什么;给他一个眼神,他就知道哪里该让她仔细讲解清楚。
明明看起来每个眼神都一样,偏偏他就是能分辨得出来。
太厉害了,谷雨感叹。
她当然不知道,面前的两人交流完全不用开口。
看着谷雨一脸佩服震惊的样子,沉缚觉得,无言术还是太权威了。
危肆替沉缚问:“李公公说,你是娘指给我的婢女,这个‘娘’是指左相的续弦——骠骑将军之女吗?”
谷雨答:“是,不过夫人已经不是骠骑将军之女了。骠骑将军,早在几年前就战死在黄津一战了。”
一来就踩了个雷,沉缚真佩服自己。
黄津一战,是与蛮人,战况极其惨烈。
骠骑将军及他的军队,全死在了那条叫黄津的河里。
据说,当时骠骑将军带着他的军队,先行渡河查探敌情,却中了敌人埋伏。
将军反应迅速,立刻带着军队撤回船上。结果,划到半路,几乎一大半的船都逐渐沉没。
那时,正值寒冬,一行人被困在河中心,进退不得。
就这样轻而易举地被蛮人围在中间,一个个的被屠杀了。
若是那船没坏,他们完全有机会逃脱。后来,圣上将那批军船相关的人,上上下下都杀了个干净。
尤其是监工,被剥了皮,挂在城墙上三日。
正是因为他贪财,贪了朝廷拨下来的军费,才使得军船偷工减料,酿成悲剧。
后来他招出,幕后指使是当时的殿阁大学士。
殿阁大学士提出开放边境贸易,加强与蛮族之间的商业往来,拉动经济增长。
骠骑将军不满其政策,认为其蛮夷等族狡诈,不宜交往过密。
两人针锋相对。
殿阁大学士,也因此连累了其九族。
现如今,是左相在管理当时提出的边疆贸易开放。
沉缚回想了一会儿,示意危肆继续替她问:“我们云英郡主离家太久,谷雨能否详细说说家中情况。”
“是。”谷雨一一道来:“夫人嫁予左相后,不久就诞下一女,也就是郡主您的妹妹,名唤单怀伤。二小姐如今也还有两年就要及笄了。”
那就是和小软年龄相仿,比她正正好小两岁。
沉缚算算了时间,也就是说她娘去世后不到三个月,夫人就已经怀孕了。
怪不得当时有什么骠骑将军之女心悦左相,非左相不嫁。原配妻子刚过世,就跑到圣上那儿求旨,原来是那时就已经怀孕了。
圣上不忍看左相一直沉湎于发妻过世的痛苦中,觉得左相府有个女主人照料着也好,便允了。
“简直荒唐。”沉缚在心底腹诽。
谷雨又讲起府里每个人的性子:
“夫人自从骠骑将军走后就病了。变得阴晴不定,喜怒无常。将屋子移到左相府最偏僻的地方去了。”
“不过,二小姐却很可爱。她一直很羡慕别家都有兄弟姐妹,如今您去了,二小姐指不定……”
谷雨说着说着,眼神一瞟,就见郡主的衣角,被那护卫团在指尖旋转。
他像是听得无聊了,上半身懒懒倚在郡主塌边,支着脑袋,看郡主的眼神……媚眼如丝?
难道说,这护卫其实是郡主养的男宠?
她吓得舌根一闪,磕磕巴巴绊不出一句话。
沉缚见谷雨,忽然一副见了鬼的样子,话音戛然而止。抬脚踹了踹危肆,危肆便替她问:“指不定什么?”
谷雨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指不定多高兴呢!”
“行了,你下去吧。云英郡主乏了。”护卫直起身子,自然地坐在郡主身边。
“是。”
见谷雨从车上下来,李公公就招呼她过去:“谷雨,过来,郡主都问你了些什么?”
“没什么啊。”她呆呆地摇头,还沉浸在“她家大小姐是不是真的养了个男宠”的问题里。
谷雨接下来一路都在思考这个问题。那护卫都那样贴着郡主了,也没见郡主躲一下,郡主还很亲密的踹他。
关键是,那男子一直跪在郡主脚边,这不是男宠作态是什么?!
虽说大小姐贵为郡主,养个男宠也不足为奇。
但她一直听京城人讲,大小姐身体不好,就刚刚那男子急急忙忙赶她下车的样子,也不知道……
她决定了,回京后的第一件事,就是给郡主补补身子,一定不能让郡主感到力不从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