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久未见,他不想将气氛弄的如此剑拔弩张。
他放缓了语气:“其实缘由不止如此,我不能明说,老师的教诲,时时不敢忘,您今日来见我,就只是为了说这些吗?”
语到最后,竟有了些紧迫意味。韩纪书看着他,三年官场磨砺,到底是将当初那个柔软少年,磨得锋利如刀。
韩纪书一拍桌子,不肯承认:“谁说老夫是来见你?”
“老师年年受邀,却只有今年来了,您一贯避我如蛇蝎,如今却不绕开我,定然是来见我。”这一番话绕口,沈洵舟眸中浮上一点委屈。
“学生也许久未见您了。”他眼睫垂落,仿若仍是学宫中那个意气又爱撒娇的少年。
韩纪书看着心软,又叹一口气,拿起茶壶倒了杯茶放桌上:“行了!说这么多也不口渴,来喝茶。”
沈洵舟指尖圈起茶盏,见其中碧绿茶水轻晃,一股脑喝了。舌尖传来些苦涩,他吞咽了下,进入正题:“您若有事要我相帮,我定……”
眼前老师的脸晃了晃,他没立即说完,垂下眼,石桌上的棋盘晕成湖水,泛起圈圈涟漪。他栽倒在石椅上,浑身软绵绵的。
失去意识之前,耳边响起长长的叹息。
怎么会是,老师递来的茶呢?
*
门外的人已走了进来。
宋萝压在沈洵舟身上,呼吸不由得放轻了。好在这人从刚才便没了动静,好像死了一般,喘都不喘了。
想起自己的手还掐在他脖子上,她微微松了松,心中闪过一个念头:这个力道……他不会真窒息晕过去了吧?
一柜之隔。
床上的永安公主被叫醒,声音尚带着困倦,迟疑地望着一大堆人,凤眸转向最前的青年:“皇兄?”
李郁沉着脸,见房中只有她一人,粉颊朱唇,将将睡醒。
不似装醉的模样。
李夭夭从床上爬起来,先是看一旁揣揣不安的林萱,又扫了后面一大堆的女婢,仰起脑袋:“皇兄是怕我故意喝醉,来与裴勋苟合?”
李郁转身便走,手臂被一只柔若无骨的手虚虚揽住,李夭夭嗔道:“皇兄等等我呀。”
李郁停下来。婢女上前为床边这位尊贵的公主穿鞋,莹白玉足翘起来,李夭夭鼓起脸,说:“我不喜欢裴勋,你明知我心中所属。”
宫中那名燕国质子,姬如月。李夭夭与他近日走得很近,但公主从小就喜欢救下弱小漂亮的物什,待玩腻了便丢开。
李郁看着她:“你是公主,心属谁都不行。”
气氛凝滞下来。
宋萝心中亦是直跳,皇家秘闻灌入耳中,背后窜起了层冷汗。
身下的人仿佛醒了,胸前起伏带动她的手,掌心下是炙热急促的心跳。
两人紧贴着,她立刻感受到沈洵舟的动作。他身体颤了颤,竟想要坐起来。
宋萝双手按住他,不知蹭到哪里,沈洵舟猛地一抖,腿顶住了她的腰,她膝盖磕到一个圆形硬物。
是沈洵舟腰上的环佩。
贴的更紧了。沈洵舟的喘息擦着脸颊扑过,带起湿润的热。脸几乎靠着,气息融在一块,她被烫得往后仰了仰。
“凭什么不行?在皇宫里待着不行,出来玩也不行,皇兄你干脆把夭夭锁殿里好了!”李夭夭气道。
寂静片刻,无人再开口。
沈洵舟张唇,喉中发出模糊的音。宋萝一惊,想要用手捂他,但两只手都按着他的身体,下意识垂下头,封住他的嘴,把那个音堵回去。
最先传来的是软,而后是热。宋萝从未与人这样亲密过,整张脸都烧起来。沈洵舟的反应比想象中更大,他挣了一下,她左肩的伤口传来剧痛。
宋萝低低吸了口气,气不过,狠狠在沈洵舟唇上咬了一口。为防他再叫出声来,她还是用嘴牢牢封住他的。
相贴的脸颊落下湿润。
灼烫的水珠浸过她的皮肤,而后流到她的下巴,泪痕迅速变凉,又再次被另一颗浸润。
这不是她的眼泪。
宋萝怔了怔。难以置信,心想:他这么脆弱?居然将他亲哭了?
这泪持续了一会。直到外边传来关门声,她离开他的唇,伸手去碰他的眼睛确认。沈洵舟睫毛抖了抖,扫下的泪珠染湿她指尖。
沈洵舟小口喘着气,媚药在他腹中翻涌,荡起阵阵酥麻。他低声,带了点鼻音:“出去。”
宋萝推开柜门,从沈洵舟身上爬下,猫着腰往外钻。光亮洒进来,房内空荡荡的,浮起数粒烟尘。
钻到一半,左肩被覆上只手,指节往里侧扣,正对伤口。她没忍住颤,这轻微的抖动传给搭在她肩上的另一个人。
肩上的手移开了。身后沈洵舟的语调很轻:“弄疼你了吗?抱歉,宋姑娘,可以扶一下我吗?”
宋萝双脚踏在地面,回过头。青年面容泛粉,眼角红润,漆黑的眸子弯起,定定望着她,让人想到话本中食人精气的狐妖。
她脚底窜起凉意,避开他的手,直直向着门跑去。只是几步,门被她拉开一条缝,一只手从她头顶上伸来,按在门框上,慢慢压了回去。
指节如玉,却在关节处结成浅浅的褐痂,如白玉有瑕。
沈洵舟压抑着气息,看着她搭在门上的手指蜷起,却没迟迟转过身。她耳尖也好红,似淡雅清透的莲瓣。
这里也很像,那个女刺客。
他不自觉盯了盯,对宋萝道:“把衣裳脱了。”